林霰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
“时微,去趟城街老巷,我有点事。”
当她真的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林霰也以为自己是疯了。
她还没有死心,她对他还抱有期待。
“你说什么?这么晚了你去城街老巷做什么?雨下得正大着呢。”
时微也一定以为她是疯了。
毕竟她明天还要赶早七点的航班。
林霰掀了掀眼皮,握住手机的指节微微一紧:“没事,你把我放那就行了,处理完我自己回去。”
寒凉的夜幕里,雨势渐小。
淅淅沥沥的雨线像是绵密的细针,落在车窗上,连成一片的朦胧水雾。
林霰用手指轻划了几下,在车窗上划出一个圆孔。
城街的老巷已不似从前那样热闹了,或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路边的行人很少,更看不见什么摊贩。
林霰垂着眸,唇角微微下沉。
她记得许久之前的雨夜,这个位置应该是有一家烤红薯的摊位。
时微叹了口气:“到了。”
城街老巷逼仄又狭窄,前几年还有些人气,近些年在商业街的兴起下更为没落,连道路都是崎岖不平的。
加上下雨的缘故,狭巷的道路愈发泥泞,车是根本开不进去的。
时微是拿她没办法了,但又不可能真的让她一个人回去:“我在这里等你,你注意点,千万别着凉。”
林霰点点头,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她轻舒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
刺骨的寒风立时灌了进来,冷气将她紧紧地围住,握住车门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直。
外面原来这样冷。
——
林霰已经记不大清去往“浮世书苑”的路了,无奈之下,她点开了导航。
雨天的信号很差,光是加载完导航软件就花了很长的时间。寒气似刀子般侵袭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已找到幸屿咖啡馆,仍搜索浮世书苑.】
林霰愣了下。
导航里搜索不到“浮世书苑”的地址,却自动推荐了另一处咖啡馆的地址。
难道说,那家书店早就歇业倒闭了?
林霰有些迷糊,但还是根据导航的指引走了进去。
雨小了许多,但空气仍是冷冰冰的。
狂风肆无忌惮地吹着,将她原本精致的盘发吹得有些凌乱。墨黑的发丝沾着雨珠粘粘在她的鬓角,湿腻腻的。
周围的路灯年久失修,布满了尘灰与蛛网,灯光忽忽闪闪,并不明晰。
林霰有些害怕。
或许是因为她很少走夜路,况且又是这样静得夜,只能听见雨水的滴答声。
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脚步也不由加快了许多,大约又走了几十米的距离。
炽黄色的路灯下映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似雪松般的挺直。
他似是在灯下站了很久,久到细绵的雨丝浸湿了他额间的碎发,凌乱到有些狼狈。
他的指节轻抵着一把伞,一把淡蓝色,缀着细碎野菊花的伞。
原来他还留着那把伞。
是很多年前某个雨夜,她借给他,而他一次又一次忘记归还的那把。
她一时失神,下意识地唤他:“许砚……”
许砚回头,与她无措的视线正好交汇。
咖啡馆前的路灯比之别处的要明亮许多。
透过廊檐之下的暖光,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原是微冷的桃花眸,透着沉冷的疏离,像是李白诗里,深如千尺的桃花潭,看不出什么起伏的情绪。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的目光却是灼热的,似有火苗在他的眸中跃动,泛起阵阵涟漪。
方才离得太远,她走近时才发现他的外套原是并非是黑色,而是蓝色的,只是被雨水浸得湿透了。
林霰沉默了半晌,问:“为什么站在这里等?”
有一个瞬间,她想起了那个雪夜。
许砚站在窗外的雪松树下,仍由雪花覆上他的肩头,既没撑伞,也没戴帽子,就是这样傻站着的。
有时候,她也不知道他的傻到底是不是装出来的。如果是,那他的演技也不错。
许砚笑了笑,垂眸看她:“因为我害怕、害怕你会看不见我。”
比起站在风雨里挨冻,他更害怕——
害怕她看不见他,害怕她又丢下他。
就像,高中时那样。
他用尽了所有的方式去找她,最后发现原来有些人一旦决定离开,就不会再给别人找到的机会。
林霰怔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今夜的风又大又冷,熏红了她的眼眶,涩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