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二楼有个小型空中花园,宛若一块雕工精湛的碧色翡翠。
矮牵牛花一簇一簇的环绕着栅栏,浅黄色的草地上趴着只懒洋洋的橘猫。
邹清清穿着浅蓝色的病服,身形异常的单薄瘦小。她就呆呆地靠坐在长椅上,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车辆。
邬霜直接走了过去,“清清。”
“邬警官。”邹清清转过身来,挪出身旁的空位来,“过来坐会儿吧。”
邬霜没拒绝,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邹清清勉强一笑。
橘猫似乎注意到前方的动静,突然从两人脚边冲了过去,邬霜也往那边看过去,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认识邹清清也是在机缘巧合使然。
她是急性淋巴白血病患者,今年也不过十八岁,但已接受长达两年的固定化疗。
无止境的痛苦化疗导致她性情大变,或抑郁,或狂躁,最后演变为对化疗的极度不配合。上周,邹清清在市医院企图自杀。
那只橘猫很快便跑没了踪迹。
“要配合医生好好治疗。”邬霜语重心长道,“就当为你自己,为父母,为所有关心你的人,也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邹清清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发问:“邬警官,我想不明白,日复一日的活着,它的意义又是什么?”
“嗯,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需要自己寻找答案。”
邬霜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其实我们的情绪和头脑,就像一个浩瀚的星系,黑暗时刻永远多于光明。但这个世界,不存在一成不变的事物,所以黑暗不会持续永久,它更不是全部。”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星系里,等待照亮自己的那颗星星,或许就是活着的意义吧。”①
邹清清侧头望着邬霜,被她澄澈双目中透出的那瞬光,闪了下。
邬霜伸展了双腿,察觉到她的笑意,也转过脑袋去,“笑什么?”
“没什么。”邹清清抿了抿唇,“只是前两天,有人跟你讲过类似的话。”
邬霜不免好奇,“是谁啊?”
“想知道吗?”邹清清问。
“嗯。”邬霜不可否认。
“我新换的主治医生。”邹清清神神秘秘的。
邬霜扬起眉梢,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邹清清的家境优渥,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还是唯一的那颗。
之前她抗拒化疗,这两年来可换了不少医生,还都是血液科领域的专家。
邬霜故意逗她:“应您大小姐的要求,换的医生还少了吗?我可听护士站的那群姑娘说,某人上次因为医生年纪太大,就死要活地嚷嚷着要求换医生。”
“我才没有。”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邹清清红着脸不愿承认。
“好啦,你能满意这位医生就最好,好好配合治疗!”
“可以考虑。”邹清清低声道,“说来我的主治医生,你也认识——”
邬霜一脸疑惑,等着她的后话。
“就是上周,抢走我手上玻璃片那位,你还有没有印象?”
邬霜收回了双腿,坐直了身。
上周邹清清为躲避化疗,直接砸碎了花瓶,威胁医生和护士,最后握着碎玻璃片跑上了住院部顶楼。
警方接到报警后立刻赶往市医院。
彼时邬霜正好无事,临时被派来充当心理调解员。
到达住院部顶楼时,邹清清正蹲坐在护栏旁,左手早被玻璃划破,淌着淋漓的鲜血。
周围聚满了人,护士、医生、警察,更有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病患和家属。
邹清清的父母急得浑身颤抖,所有人都拿她没有办法,劝说无效。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们不知道一次次化疗多么痛!你们只会劝我,可那又有什么用……”邹清清手心淌着血,崩溃的控诉着。
他人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顷刻间,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在角落里驻足许久的邬霜上前几步,声音融入风里,“我知道,我懂!”
邹清清暂时止住了哭声。
邬霜继续道:“我也是白血病患者,那时候我刚满十岁。当时治疗这种病的医学技术并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所以我吃过的苦不会比你少。保守的药物治疗比化疗更漫长,副作用令我极度肥胖,臃肿得就连步行都困难……”
“我知道那是一个绝望的过程,每天活着,似乎都是为了迎接死亡……”
“我没有父母,也没有钱,甚至连治疗费用都是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生病的确很不幸,但与我相比,你不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吗?”
邹清清被眼前这位陌生姐姐的一字一句所触动。
因为她讲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