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丰启二年,游湖时节,华昭公主在船上看中了一位青年才俊,想将他与刑姑娘牵线。然而那位才俊拒绝了,问及原因,对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便笑而不语,告辞离去。
严二姑娘当时也在船上看见了他,心中有意,便悄悄将人请了过来,问问对方的家世。
这位才俊同样还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着摇头离去。
城里最有名的盲女,便是刑姑娘,且他又是拒绝了华昭公主的邀请。严二姑娘当下便觉得这个人也认为她的眼睛有异,她骄横惯了,倏的站起身走近他。那位才俊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也不知是不是那才俊倒霉,甲板地滑,才俊仰头掉进了水里。偏偏才俊还不会水,扑腾了几下便沉了。
严二姑娘吓坏了,赶紧躲了起来。
之后再提及这个才俊时,都说是刑姑娘的眼疾,吓退了那位公子,才害的人家丢了性命。
辛奴不愿提及的这些,最后被刑姑娘自己查了出来。那位才俊的眼睛其实看不太清楚,又是个哑巴。但家境不错,书香门第,为人温良,相貌也不差。
华昭公主看重了他的家世,还没来得及细问,人家就自己拒绝了。好巧不巧,他遇上了严二姑娘,遭了罪。
刑姑娘想了想,简短的说了几个词:“草菅人命,娇纵蛮横,行为不检点,”她忽然又笑了笑,“还嫁不出去,反正是个名声很差的瞎子。”
塔克尔皱眉打断,“你不是。”
刑姑娘抿嘴一笑,“我还心狠手辣,设计将你收入刑家,让一个贵女挑起魏严两家的矛盾,毁了那姑娘的清白名声,还害了严二姑娘一尸两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太脏了。”
塔克尔忽然正色地看着她:“刑明。”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刑姑娘抬头,跟他对视。听见他重复,“你不是。”
他大概不怎么会劝慰人,重复来去,就是这几个字。
牛羊在远处鸣叫,在一处吃完青草后,又转向另一边。
刑姑娘盯着他,良久,说道:“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塔克尔神色一松,看着她,嘴角微微一翘。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你。”刑姑娘忽然说道,“我花了很长时间,来确保在宏光寺的相遇,确保你的出现。”她酝酿着说实情。“我原本会在二十三岁死去,皇城里发生的一切,我或多或少都有参与,改变了每件事出现的时间,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你原本会是严家的人,是刑家的对头。因为我做了一些改变,你站在了我这边。不过,因为改变得太多了,很多事超出了我的控制。我的眼睛和腿的变化,就是证据。塔克尔,我可能快死了。”
塔克尔摇头:“你的存在是个变数,也有可能是向好的方向变化。宏光寺的时候你说过,你不会在这个年纪死。或许再有一些变化,会把这个日期再推远一点。”
“比如……”他听着从远处传来的童谣,轻声道:“从北境开始。”
铃声在风里穿行,传达着信使通商的意图。
通商互市的路,正在人们的脚下,一点一点成型。
他说道:“我跟着你,就算有危险,也是我挡在前面。”
刑姑娘脱口而出:“傻子。”
他却道,“我很庆幸我认识你,就好了。”
刑姑娘呆了呆,随后释然。
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来设计的相遇,似乎并不是坏结果。
就算还有三年的时间,她也赚了。她的眼睛里又燃起光,将脖颈间挂着的铁坠子取下来,递给塔克尔,“你的箭头,不会再丢了。”
被用来当做通敌证据的箭头,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拿回来。北狄人将礼物看的很重,不能丢。
塔克尔把箭头接过来,红绳串起玲珑红豆,连缀着一块打磨光滑的带着温热的箭头,这箭头上还刻了字。
塔克尔攥紧了箭头,突然翻身上马,手从她的背后拿过她手里的缰绳,虚虚环住她。
“该回去了。”他说。
刑姑娘嘴角含笑,“好。”
……
跨越茫茫雪山,穿过险峻的无人境,一条清晰的商路正在连同中原。异族面孔的商队在黄金般的霞光中步步踏前,风里响起悠悠的歌谣。
新的故事,即将开启。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