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8日
一顿便饭吃完,杨春梅和林长丰要赶回去上班了。常乐言和他们告别,和孟赵頫一起收拾桌面。
饭吃到尾声时,年年也开始吵闹,陈黎姐瞧出他是饿了,把他抱进了卧室喂奶。几个爸爸妈妈给的礼物让林枣阳装了满满一个袋子,他盯着那袋堆得快溢出来的东西,在自家爸妈起身之时也跟着站了起来。说是要去上个厕所,顺便送送他们。
一时间,厅内只剩下常乐言和孟赵頫两人。
“听你妈妈说,你还一直惦记着我们俩离婚的事儿?”孟赵頫突然问。
猝不及防被问起,常乐言有点儿愣住。
他说得好像很轻描淡写。
常乐言垂下眼,本能的,有点逃避。
“你还记得你妈妈当时的解释吗?”孟赵頫问。
常乐言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说,你们性格不合。”常乐言回,“我不信。”
她没听过他们吵架。
他们和她说这件事的那天,离冯厚粲去世还没两天。她还恍然如梦,整个人意志消沉。
她知道爸爸妈妈也很难过,所以在他们面前,她都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过。只有单独和林枣阳待在一块儿时,才会放下所有的提防,沉默。
她不知道后面还有两个难关在等着她。
那天才送完哥哥和舅舅他们,回到自己家,她就被通知了两件事。
一,他们俩离婚了。
二,她要在三天之内跟着常英颖搬走,去汉城。
她差点把林枣阳送的那只杯子给摔了。
回忆到这里,常乐言忍不住蹙眉。那对她而言,真算不上什么美好的记忆。
常乐言还记得自己当时的表现。
她捧着水杯缄默良久,才“噔”地一下搁下杯子,转身看向沙发上不再并肩而坐的两人,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婚?”
当时的孟赵頫没有回答,脸色紧绷,肘搁在腿上,垂着脸看地。还是常英颖从一旁收回了脸,看向她,说:“我们性格不合。”
常乐言当时觉得自己像被戏耍的猴。
她难道是八岁小孩儿吗?跟她说性格不合。既然这么敷衍,还不如不说。
她不愿意再待在这里,转身离开了客厅,去了林枣阳家。
常乐言是后来一点点想明白的。
她总以为吵架是轰轰烈烈、歇斯底里,闹得整个家里不可开交——那都是她从同学那儿听来的故事,却忘了自己从来只听过他们拌嘴,从未亲眼见过他们俩真正戳伤彼此过,加之那段时间她整个人也浑浑噩噩,她才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的不对劲。
她无法接受。
她什么都没办法接受。
“性格不合……”孟赵頫重复着这句话发笑,“其实,她说得也有点道理。”
“抱歉,我那个时候也没想明白。爸爸没办法回答你的疑问。”
“你还记得你舅爷爷吗?”孟赵頫忽然问。
常乐言微微蹙眉,不知道他怎么提起了这个。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记得。”常乐言回,“好像……很久没联系了。”
“嗯,他们在你上初三的时候就去世了,差不多是你中考那段时间。”孟赵頫说。
常乐言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现在,我告诉你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孟赵頫淡淡的声音悠悠飘进常乐言的耳朵。
——
孟赵頫是在北方的山里长大的,很偏远的大山,常乐言从来没听过那个地名。
从小时候起,孟赵頫就觉得自己的妈妈和别人的很不一样。
一个是说话。明明都生活在一个地方,她讲话却总和别人不同,带着一股不知从哪儿来的口音,也不似村里其他妈妈的清脆嘹亮,总温温吞吞的,听起来就和大家格格不入。村里人说她是大学生,他才不信,哪儿有大学生会关在这个山沟沟里的,不都是去大城市读书。不过,她确实会知道好多别人都不知道东西。她有一些书,会一本本地教他读,他爹说整天咬文嚼字的,有个屁用。
一个就是干净漂亮。听说,隔壁念南家的阿娘生完她的第三天就下地干活了,可他从没见她做过这些力气活。每回走路时,乒乒乓乓的响,他就知道是她在动了。她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但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每次做完活后总在手上抹点香,在灰扑扑的山沟沟里,整个人和珍珠似的白。
所以她身上的淤青和创口总是会显得特别的突兀。
那是他父亲喝醉了打的。
那个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常年干体力活,下工之后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然而,他不仅酒量差,酒品也极差。他醉酒后,不像人,像只红眼的野兽,抄起家伙就会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