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高歌低眉颔首站在中间,接受上头两道审视的目光。
“施救之恩?”
“回母亲的话,就是两年前叔父带我去剑南道的时候,遇到山匪拦车,是崔大都护救的我们,此事叔父也是知情的。”高歌轻声回道。
“你叔父是说过遇山匪劫车捡条命,可没说是他。”那次之后,高父就不让自己女儿再去剑南道了。
“当时,叔父和女儿皆不知道救命恩人是安南大都护。后来叔父带着我转道去了河内,又遇到了他,才知道当初救下我们的人是崔家二郎。”当初本想给些银钱以表感谢,现在想起来真是......人家能缺钱?
“那数面之缘?”不是两面,是数面。
“阿父也知道,比景港舟舶继路,四方珍宝,莫此为先。叔父就与我在此处停留两月余,期间多次见过崔大都护,还帮他清算了几笔账目。”
“你在河内时透露过身份?”高母问道。
“并未。是前些日子和岑家哥哥在西市偶遇了这位,岑家哥哥介绍的时候透露的身份。”
“那难怪他今日上门点名要你去帮忙。”高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一旁高父也不问话,自顾自的出神。
“那阿母可还有什么要问的?”高歌见自己母亲的样子,也松了口气,轻声问道。
“没有。歊歊做事我是放心的,如今也解释清楚了。既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无论是为国出力,还是还人恩情,都该答应下来的。”
“是。”
“还有,明日你父亲他们都休沐,我请玉章来家里坐坐。这孩子在长安举目无亲,我这个做师母的还是要上些心的。你明日好好打扮一下。”
高歌不明白自己什么样子岑家哥哥没见过,还打扮一下做甚,不过不好把刚安抚好的人又惹火了,顺从应下。
高母看自家夫君从进门就不说话,就知道他有事要单独问自家女儿,也不做停留带着随侍回了安澜阁。
高母一走,书房的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人轻轻关上,室内一时无人出声,只有沉思出神的高父和在心里骂街的高歌。
等高歌把这几年学的骂人的词用得差不多的时候,高父才幽幽开口:“你说你在剑南道遇到的崔家二郎?”
“正是。”
“他一个安南大都护跑剑南道做什么?”擅离值守,私自过界,此乃大罪。
“女儿也不知。不过女儿以为此事不妥,就没有声张。一来,崔大都护救过我,我也不能恩将仇报,这二来,此事与我高家无关,不如当做没见过的好。”这样的浑水趟它干嘛?
“如今,也不是我们当做没见过就行的了。”高父思忖道。
“父亲的意思是?”高歌心底一惊。
“崔家既不站太子,也不站二皇子,摆明了只效忠龙椅上的人。满朝文武,也只有崔家才能挑明持此立场了。”
“那您还准我去河内?这不就是告诉太子和二皇子咱们家的态度?”高歌不明所以,但是也知道高家根基不深最好谁都不沾。
“你想得太简单。你以为这崔家二郎遇刺只是和南诏有关?恐怕是拉拢不成干脆除掉吧。”
高歌哑然,居然这么狂妄,刺杀的还是圣上的亲外甥!
“圣人虽说身体康健,可难保什么时候就......咱们也要早做打算。要是再装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咱们家了。”
“您是说,不如咱们在圣人康健之时表忠心,跟在崔家后面。崔家二郎此次奉命暗中查探,即是圣人对崔家的偏爱,也是那两位的磨刀石。若是被崔家查出来,就彻底失去资格?”剩下的那个,顺理成章。
“恐怕就是这样。咱们家不求一朝飞黄腾达,还是稳当些的好。”高父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乏意。
根基不深,一夜发达,才是家族之祸。
高歌看着略有些佝偻的腰背,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伸手替自家爹爹按按肩膀。
“阿父,累了就歇歇吧。”
高父摇摇头,对着女儿说道:“你以后找个相互扶持的就行,咱们家从来没有拿儿女婚事攀交情的先例。”
怎么突然转变的这么快,高歌神色大囧。
“至于......崔家二郎,他的婚事......恐怕他自己做不了主。”高父转头怜惜看着自家女儿,不太忍心却又不得不提前告诉她这么残酷的现实。
高歌低头看着父亲洞悉一切的眼神,心直直往下坠,骤然觉得周身沉闷,哑声气音,“儿......都明白。”
世上总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还是控制不住去想。
等高歌失魂落魄的从书房出来,太阳已经半滑进山。橘红的天光映着整个府邸,宛若披上一层薄薄的金纱。
她可以做个好女儿,好妹妹,可她也想做自己。
人生在世,须臾而已,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