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夜长梦多,早日了结此事是民心所向。
故北上的仪仗一直在赶路,赵清穗在马车里被颠了四五日,也并未主动推延行程,起初实在是难熬,只后几日倒也能苦中作乐,从中觉出几分趣味来。
越往北走天越凉爽,如今上京还是最磨人的三伏天,赵清穗这头一路上却要好上很多,舒爽的天气亦能少去很多麻烦,除此外其实北地人情景物皆与南方大不相同,各处都有趣的很,只恨不能尽兴。
赵清穗因自身的缘故少有远行,如今出来一路反倒自在,心中却觉如若没那桩亲事,就更加好。
至今为止她仍旧没见到那个将不可一世的父皇逼得夜不能寐,又在短短时间内,做到了诸多不可能之事,被其臣民颂为战胜将军的北狄三王子,宇文曜。
她此次出降宇文曜并未亲自来迎亲,只派了其手底下的亲卫。
为首那人姓连,名连望,长得很是高壮,约莫比她识得的人中最高的顾朝澜还要高上半刻个脑袋。
此人年纪瞧着不大,却胡须蓄了一圈,将半张脸都占尽,显得有几分粗犷,后又相处几日下来,倒又并未觉得他如所想象的那般吓人,每每提及宇文曜之时,更是会高高挺起胸膛,激动又自豪。
连望对她态度很恭敬规矩,做事从不会越过她头上去,都会一一来禀她,由她定夺,只眼中对她的不服也毫不遮掩,大抵是碍于身份却又不愿违心。
也对,她一个籍籍无名的公主,确实难配他们北狄人心目中的战神大将军。
所以那宇文曜究竟是几碗黄汤下肚,捋不直舌头将旁的公主说成了她,还是让驴踢了脑袋,听了什么离谱的谣言,选来选去竟选了一个她。
若是有机会的话,她当真是想问一问。
“公主,后面闹起来不肯再往前了,可是连统领说此时若不继续赶路,只怕今夜天黑之前到不了驿馆,你看现下该如何是好?”朝露掀开车帘进来,方才跟她们周旋了许久,已经是忍了又忍,如今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仍不自觉带了点气恼。
五公主尚且没说什么,偏就那几个陪侍金贵,一点苦都受不得,百般借口都用上。
朝露惯是副好脾气,寻常做事稳中有细,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稳妥之人,故而此次北上,苓妃无论如何也要赵清穗将朝露带上才肯放心。
如今能将朝□□成这般模样,足见那些人究竟有多难伺候。
“啧,眼瞧着都要到北狄境内了,她们这又是闹的哪出?”栖玉坐在赵清穗的对面,手里抱一把短剑,不悦地蹙了蹙眉,心里想着什么都写在脸上,日日剑不离手,一身不难瞧出的江湖气。
栖玉其实老早就瞧不惯那些个莺莺燕燕又娇弱不堪的陪侍,公主此番和亲,为的是大齐的子民,为家国大义,就算身子一向不好,经不住路途艰难险阻,仍未道过一句苦。而那十名随行的陪侍,此番被塞进北上的仪仗之中,为的不过是一并送给那北狄三王子宇文曜,为的是寒公主的心,如今还颐指气使,在公主面前娇气,真把自己当主子。
栖玉转了转手里的短刀:“公主无需管她们,将事情交给我办就好,保管让她们都安安分分不敢在作妖。”
赵清穗抬眉,往那神清骨秀的姑娘额上点了点:“低调些,莫要内讧叫北狄人瞧了笑话。”
栖玉不满地撇撇嘴,那她也不能叫北狄人瞧了公主笑话。
“公主在否?周婉照求见公主。”
马车外一道女声传进来,打断了栖玉欲要说的话。栖玉面上染起一阵薄愠,转头瞧着赵清穗的时候又带了几分委屈:“公主你瞧,她们这些人决计是让不得的,只要一退就会变本加厉,如今还没召她们呢倒是自己送上门来耀武扬威 。”
初听那名字时赵清穗实在不知是谁,此次去往北狄一行共百余人,名册上那十名美人的名字她只随便撇过一眼,后来早就抛之脑后,如今瞧栖玉这般反应,才心里有数。
瞧了眼正蹙眉的朝露,她清咳几声,才应道:“何事?”
“连着几日赶路,我们马车中有一人身子有些吃不消,打今早起就病倒了,情况不大好,如今该如何还请公主示下。”
周婉照站在马车外将话说完,只见跟前的马车车帘自内被掀开,一个瞧着年纪不大却凶神恶煞的小姑娘探出头来:“病了就去叫大夫,同我家公主说什么?倘若实在不行,你也别麻烦我家公主,直接来找我。”
威胁的意味实在太过于明显,周婉照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惊魂未定之际,只见方才还张牙舞爪威胁人女子“哎哟”一声被人从身后一手摁下,随即又露出另一张脸来。
玉面淡拂,清眸流盼弯月眉,纵不是惊艳凌人如张贵妃般倾国倾城,却也灵动娇媚,笑眼曜人,是很耐看的长相,只是眉宇间难掩疲色和病气。
“呀,那位姑娘没事吧?可叫随行的太医瞧过了?”女子眉头轻凝,语气柔柔带着关切,瞧着不谙世事,软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