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还有所克制,但天光一暗,便有一队下级军士冲进了辛府,抢砸劫掠大闹一通,把总前来制止时,他们只说是夜里看不清,误闯了官员府邸。
从来小鬼难缠,就算燕王不打算为难世家,谁敢保证没有兵痞乱闯进来?若让这群楞头见着这满屋的女眷,后果不堪设想。
“溱霜,去请先帝爷的御笔,吩咐下人挂到府门上。”关键时刻还是高老太太拿了主意。
先皇登基后大赏有功之臣,高家除了封官、封诰命之外,还得获先皇御笔亲题“国士”二字。
不管是叛乱还是靖难,燕王终究是先皇的儿子,把这“国士”二字放到府门之前,想来不管是多楞的兵也不敢造次。
这幅墨宝本应长久供奉于宗祠之内,但如今这个境况,也只好请它帮高家一把了。
溱霜是老太太亲手带大的,自然与她心意相通,老太太刚吩咐下来,她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应一声“是”,便要转身。
“我陪阿姊一起去!”溱雪鼓起勇气跳了出来,“多一个人多个照应!”
溱霜本想拒绝,但这个妹妹从小就粘她,若真不让她跟着,怕是反而要在此处为自己担惊受怕,又想到自己只是去取一幅字,并不出府门,想来也没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姐妹两个出了堂门,一步三回头,确保府内安全后快步朝宗祠赶去,一路上月深风紧,却是一个家仆也没见着。
“阿姊,府兵们都去哪儿了?”溱雪终究还小,不免心中惴惴。
溱霜浅呼一口气,“想来是都去府门护卫了。”
其实她心里明白,这个关头谁敢去府门逡巡,想来是各自躲藏各自逃命去了,他们赚的是平安时的钱,万不会为了高家豁出性命。
溱霜取了字,牵着溱雪往府门走,路上她交代妹妹,“一会儿你在里面等我,我把御笔交给门外的府兵就回来,如果听到什么响动,赶紧往回跑!”
溱雪虽较溱霜年幼两岁,但也是冰雪聪明,这一路走来她早明白根本没有什么府兵了,低声对姐姐说:“阿姊,我陪你一起去,至少能帮你望风。”
溱霜低头看着妹妹,溱雪其人恰如其名,肤白胜雪,五官虽不像溱霜那般无可挑剔,但胜在温润,圆圆的鼻头配上圆圆的大眼睛再配上还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看起来活脱脱像个小雪人。
“小妮子长大了,不好糊弄了。” 溱霜轻叹一声,心想若能平安度过此劫,也该提醒家母给妹妹觅个好夫家了。
两人到了门前,侧耳贴在门上听了半晌,确认门外寂静无声后,两人推开一道缝隙钻了出去。
门外果然空无一人,空气中混杂了战马的牲畜味、刀兵的铁腥味以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渗得两姐妹打起了寒颤。
但好在溱霜也不是那娇滴滴的深闺女娘,挂灯笼的飞竿就依靠在门前的梁柱上,溱霜也不犹豫,取过飞竿套上先皇的御笔,便要将其挂到高府的匾额之上。
但一丈余长的飞竿毕竟沉重,溱霜双手紧攥,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堪堪稳住,“国士”二字随着飞竿端头缓缓上升,被这长安城的风吹得飘摇。
负责望风的溱雪却发觉大事不妙,一箭之外的兰坊突然拐出了一支队伍,黑马黑甲,飒凛凛带起一阵寒风,正朝高府快速行进。
溱雪赶紧回头,“阿姊,快回府!快呀!”
溱霜虽背对长街,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但御笔还差一点就能挂上,此刻不能功亏一篑,否则叛军真要发难,自己连带全家人都左不过一个死字。
溱霜在莫大的恐惧中继续着手中的活计,而兰坊处的队伍已经行进到了高府门前,溱雪早躲进府门之内,只探出半个脑袋不停地呼唤溱霜。
队伍到了高府门前便停下了,溱霜不敢回头,背后传来的马嘶只叫她胆战心惊,好在此时御笔终于挂好,她硬着头皮头也不回地冲进府门,由于太过紧张,还被门槛狠绊一下,显得颇为狼狈。
溱霜进到门内后,两姐妹赶忙合力将府门关闭,挂上门栓,凝神屏气听着门外的动静。
“国士?”冰冷如寒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但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几个呼吸之后,马蹄声响起,继而渐行渐远。
逃过一劫?溱霜惊魂甫定,有些雀跃地牵着溱雪赶回内堂。
两人将刚才的经历说与家中长辈,长辈们无不心惊,纷纷围绕两姐妹关切问询,后怕地轻斥这两个小妮子胆子忒大。
“你们可看清那支队伍了?”高老太太问道。
溱霜摇摇头,她一直背对着街巷,什么也没看到。
溱雪倒是把一切都看得真切,“他们乌泱泱一堆人,骑的马又高又壮,比京城的马高出一个脑袋,士兵从上到下一身黑,连马都套着铁甲,为首的坐在马背上快赶上府门那么高了,一张黑脸,眉毛倒竖,凶神恶煞像个夜叉!”
众人听了她的描述,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