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又是一阵急报传来,冯彧颧骨本就宽平,如此板着脸显得面色更为难看,他眼珠左右转动,多疑已经成了他的人生信条,“何事?”冯彧沉声道。
“凉州军统领纪浔已来到营地门口,说要……说要见将军!”传信的兵卫头压得低,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
与此同时,京安的宫墙内,与三清殿一片死寂的囚徒们不同,虽然同被銮仪卫困在皇宫的高墙内,住在甘露殿的瑶,却显得怡然自得。
“啧,还是你们大都人好雅兴,岭南夏季贡上来的嫩果,耗材耗力地冻在冰窖,只为深冬时节能尝上两口反季的滋味?”瑶纤长如玉的手指剥开一枚荔枝,一口啖下,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顺着指缝流下。
她用湿帕子擦了擦手,桌上的琉璃碗里已经堆了十多颗暗紫色的果核,她这才急忙从棋篓里拿起一枚黑子,敲在棋盘之上。一子落,瑶才又从冰盏里拿起一颗荔枝,翻手递给小桌对侧之人,一脸柔情似水,“大人,可要尝尝?”
隔着小桌而坐的秦子惠却是笑着摆摆手,“荔枝性温滋补,老夫一把年纪了,如此珍贵之物,怕是无福消受。”话毕,一枚白子入局,吃掉瑶七八子。
“大人真是棋艺高超,看来小女还要勤加练习。”瑶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棋盘,黑子已被白子团团围住,难寻破绽,她一边思忖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皇宫上上下下封得死,就连京安四处的城门眼下也是严防死守,大人是如何进来的?”
秦子惠的目光看向晚辈总带着慈爱,他只温声道:“公主过谦。”不知在说棋局,还是在说别的,略一停顿,人才又道:“公主仍能差人出去,老夫就自有法子进来,自投罗网有何可难?”
瑶的黑子悬而未决,在棋盘上方左右移动,似乎拿不定主意,“可大人费尽心思进宫找我,只为了这么点事?”
秦子惠却是目光深沉地敲点了中腹的一处,瑶顿时豁然开朗,欣然落子,眼神亮晶晶闪着光采。
“俞娥已有身孕。”秦子惠道。
瑶去衔荔枝的手一顿,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皇后与还是太子的皇帝成婚后不到一年就诞下嫡子,那时也不过才年方二八,后来这孩子顺理成章成了太子,俞娥皇后的位子稳坐了这么多年,眼下皇帝和太子刚出事,就又有了身孕?”
秦子惠但笑不语,瑶便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她如今都四十了,揣着孩子亡命天涯,也不怕稍有闪失就一尸两命?”
秦子惠幽幽回道:“母凭子贵,他们俞家若能顺利诞下皇子,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哈哈……”瑶忍不住嗤笑出声,“你们大都人真是有趣,这破孩子有什么可生的?嫡子庶子、正宫小妾,一个血统一层肚皮,就将兄弟手足分出贵贱,到头来打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真是荒唐得很,有趣得很……”
瑶将荔枝壳一片片剥开,剖出里面的莹莹白肉,自言自语道:“甚至不如你们口中的突厥蛮夷,我们那里……”瑶一边说着,一边似在回想,“我们那里,无论你是王子公主还是平民奴隶,胜者为王,武者为尊,我在死士营里活下来了,才是公主,死了,便是死了,连葬礼都不会有,和奴隶一起被扔在草原上,这辈子就过去了。”
秦子惠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只是和蔼地微笑着,倾听得极有耐心,瑶却是自觉没趣,便将话题转了回来,“扯远了,不过这般小事,大人为何不直接与殿下知会,而是大费周章地来拜托我这个外族人?”
秦子惠手指在棋盘边缘轻轻叩响,微微叹息着落下一子,“殿下他自幼跟着苏相学百家大义、诸子贤学,宽厚仁德,只怕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瑶手上刚拿起的黑子直接掉落在了地上,她又忍不住笑起来,直笑得捂着肚子顺气,“哈哈……哈……大人莫不是在拿我取乐?”
在秦子惠一脸狐疑的目光下,瑶才缓缓又坐稳了身形,一双烟波水目仍是带着妩媚的笑,“早就动手了,殿下真是‘宽厚仁德’,怪不得特意嘱咐我们,要一刀毙命,原来是要让他这位来不及出世的小弟弟走的时候少些痛苦啊!”
秦子惠的眼角垂下,面上失神,片刻的沉默过后,皮肉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再次挑起,他扯出一抹称不上好看的笑,低声道:“如此,甚好。”
棋过几手,二人并没有分出太大的胜负,天色却已渐晚,秦子惠便缓缓起身。
瑶也跟着从太师椅上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有些突兀地说道:“大人,小女还有个问题。”
“公主但说无妨。”
“我哥哥出兵了,比我预计的要早上许多,是大人的安排吧?”瑶的语气一如从前,仿佛两人只是聊起家长里短的坊间轶闻。突厥出兵了,却没有按照瑶的计划。
秦子惠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微笑着抖了抖官袍上的褶皱,瑶会意,眨了眨眼睛又问道:“我哥可不是那么好哄的人,大人想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