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婉只有一步之遥时,她向前俯下身子,朝晚婉伸出了手,“跟我……”
下一秒,晚婉的面上飞溅出滚烫的血液,顿时将她的视线蒙蔽。
而当她慌乱地用袖子擦去面上的血迹时,才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是一直蹲守在城门之上的则木趁着纪盼一心与瑶在争论,情绪爆发之际,突从城楼一跃而下,一刀便直指纪盼的项上人头。
而当瑶用力眨巴着眼睛,也不知是被血污刺激的,还是发自内心,只是眼泪不受控制地倾泻而下。
纪盼的人头就滚落在她脚下,头盔已经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眼睛瞪得硕大,正死死地盯着瑶。而纪盼头上扎着的发髻,还是小时候她亲手一下一下教女孩梳成的。
因为腿被夹板彻底固定在马鞍之上,即使头被砍下,那匹青色的骏马之上,空落落的身体依旧因着惯性,僵硬地挺立着。而骏马也似是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踢踏着一步一步朝着主人的头颅走来。
这般场景之下,瑶颓然地、像是散架一般,摔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哀嚎着:“啊——!”
而杀人凶手却正悠哉地用布擦拭着刀上的血迹。
“我们明明说好不杀她的!你答应我的话都是放屁吗?!”瑶冲着则木喊到。
“不杀她?凭什么不杀她?她都带人杀到我面前了,我不趁现在杀了她,还等什么时候?”则木上前俯下身子,用手钳起瑶的下巴,面带不屑,“再说了,她刚刚要杀你。”
“她没有要杀我!她是要,她是要救我出去!”瑶有些语无伦次,是啊,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呢,毕竟,她自己也是帮凶。
“她是纪乘渊的……”她用力挣脱了则木的手掌,话却被人恶狠狠地打断。
“你是突厥人,她救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再说了,纪乘渊的长子都在我这里,区区一个女人我有留她的必要吗?答应你,不过是想借你跟我演一出戏,引这娘们上钩罢了。”
“你说什么?”瑶讶然,“你说纪浔在你这里?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来‘和亲’的,摆清你自己的位置,我,阿史那·则木,才是统领,我没有必要告诉你!”则木说完,才直起身子。
此时通身青色的骏马已经载着纪盼的身体,走到孤零零的头颅面前。“哐当”一声,马轰然倒下,侧躺着将身躯凑近了头颅。
扬起的灰尘四溅,瑶的神情木然,讷讷似是自言自语:“轻舟……”
则木却是抬脚用力地踹在马腿上,引得轻舟一阵痉挛,却并没有站起身来,只是静静地躺在地上,躺在主人身边。
“呵,大都的马也是一样的废物,站不起来的马,只能等死!与其这样,不如生割肉下来给战士们烤着吃。”则木又踹了几下,轻舟依旧是岿然不动。
说罢,他便从袖口抽出一柄短小的割刀,准备动手。
一旁瘫坐在地的瑶却是猛地起身,趁其不备,从则木腰间抽出他的长刀,用力地插进了轻舟的脖子,登时鲜血直涌,马的身躯庞大,生生是抽搐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没了声息,血将几人周围的地面都染成了红色。
“轻舟不是不能站立,是不愿再站起来!它是英雄,就该享受英雄的礼节!”在则木有些诧异的注视之下,瑶将刀横握,一下一下将轻舟的整张脸皮都剥了下来,又割下了它的耳朵,如此便是“割耳剺面”,是突厥对英雄最高的敬礼。
做完这些,瑶有些颓然地杵在原地,深深鞠了一躬,也不知是对轻舟,还是对纪盼。
轻舟,最终没能载着盼盼,过那万重山。
……
城门之外,尚不明情况的大军翘首期盼着他们的统领归来。
有一脸忧色的士卒忍不住问道:“纪将军入城这么久了,也看不出里面的情况,会不会……”
“放你娘的屁!”有人厉声打断,“纪将军勇猛善战,以一当十,如今突厥守在城里做缩头乌龟,纪将军会怕他们吗?”
“可是……可将军毕竟年少,若是突厥使诈……”
高副将终于开了口:“纪将军足智多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吧……”男人忍不住又小声默念着,不知是在劝手下,还是在劝自己。
话音刚落,却见许久前戴着狼头耳环的突厥男子大摇大摆地又登上了城门楼,当着众人的面,从身后拿出了纪盼的头颅,一双不瞑目的眼睛瞪得如铜铃,正没有焦点地怒目而视。
突厥男子厉声笑了,抬手将这颗头颅又顺着一柄插在城门上的长刀,放了上去。
在城下大军瞠目结舌的注视之下,他们的将军,和早逝的镇国将军,父女俩,便相见了。
简直是奇耻大辱,大都一前一后两员主将,被突厥当成炫耀的战利品,毫无尊严地斩首示众。
有人气得浑身直抖,更多人却是遍体生寒,顿时便泄了气。如今将军战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