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二人面前的冰窟窿里,溅起银河四散生漪,“现在也没那么想了。”
“不拿刀又怎样,战场总有人要上的,与其做那冲锋陷阵的刀,我更愿意做那守护纪家,守护你的盾。”纪浔侧目看向苏叶,目光晶莹透亮。
苏叶看得出神,月亮与银河,都倒映在这一汪江流之中,她觉得自己也借此,得以窥见这天地玄妙、万物萌生。
纪浔勾起嘴角,露出好看的小虎牙,有些突兀地问道:“坐久了,你手冷不冷?”
苏叶懵怔,“不冷啊。”
纪浔却是凑近了些,又追问道:“你手冷不冷?”
苏叶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我……我……”苏叶两只手抱在膝上,有些不自在地绞着指头。
纪浔笑得更甚,转过头不去看她,手却是从身后伸向苏叶,“等你什么时候冷了,就告诉我,我不急,等得起。”
“我冷!”苏叶的目光灼灼,眼角都透出红晕,一只手果断地放到纪浔手上,这一次,没有逃避,没有迟疑。
“我冷的。”苏叶一字一顿,嘴上说着冷,手却被人紧紧反握住,流淌过阵阵暖流。
许久无人说话,两人只是静静地牵着手,就连天山的冰雪,也温柔得成了凝固的河。
“纪浔,明日回了伊州,我们休整两日便动身回京吧。”苏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有些惦念父亲了。”
“好啊。来了天山,连家书都收不到了,也是时候该回家看看了。”纪浔的手指有些不安分地摩挲着苏叶的指节,惹人发痒。
“动身回程,我便要换回男子装扮了。”苏叶低着头,有些遗憾道。
纪浔却是笑了,今夜他笑得很频繁,似是许久没有这般开心放松,“那也不赖,这桩婚事倒是划算,我既娶了正妻,又添了夫君。”
“你莫要拿我寻乐!”苏叶的话里带着愠怒,手也跟着往回缩,纪浔却是不甘示弱,将人握得更紧,直攥得苏叶手心发汗。
“正妻……正妻……”苏叶面上恼着,嘴里却嘀嘀咕咕默念着什么。
纪浔则似是秋后算账般,侧着眸子看向对方,“你还恼我,我都没气你,什么时候成了贤王妃……”
苏叶侧过头,发髻上金闪闪的簪子在月下透出光泽,“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我、我没有再戴那块玉牌了。”
苏叶这番情真意切又带着腼腆的小心思引得纪浔心下一软,但他依旧故作严肃地板着脸,“原来你的周郎早就知道你是女子?”
苏叶也琢磨过味儿来,“没道理啊,他怎会知道?我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恐怕……”
纪浔正色道:“大都没有一条律例是禁止女子为官的。”
苏叶却是皱着眉头,“可这是欺君之罪。”
纪浔则挑眉,不以为意,“那更是好办,若是这君早已知道你的身份,便何谈‘欺君’之说?”
苏叶的眸子瞬间睁大,“你是说……”
有些难以置信地,苏叶抬手捂住了纪浔的嘴巴,紧张地四下看着巡逻的兵士,压低了声音道:“这种话怎敢乱讲?”
“你和苏伯父早就在笼络提点四皇子,我又怎会不知?不过如今他既已封王,此事便更需谨慎为之。”纪浔对周围时不时路过的士兵视若无睹,语气轻松,“夜黑风高,打情骂俏、偷偷私会的小情侣,谁又会想到他们凑在一处,会聊起谋反之事呢?”
“可……”苏叶的呼吸急促起来,话音却被纪浔再次打断。
“俞轲要除,太子要除,至于当今天子……御下无方,难道这些祸患他真的一无所知吗?”纪浔加重了语气,“这皇位换个人坐又未尝不可。”
苏叶有些慌,她隐隐能察觉出纪浔的目的,但真真切切地亲耳听到这番言论,还是扰得她心下生乱。
她们手握户部买卖粮账中饱私囊、与突厥和岭南军暗通款曲的阴阳账簿,眼下又有陈郎中那边关键性的伙同外敌、走私军械的证据,将户部一众连根拔起不是问题,即使动不了俞轲,也能拆掉他的左膀右臂,让他元气大伤。但论及天子,这大都国若是要易主……苏叶不敢想。
“你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苏叶的指甲都不自觉地抠进纪浔的指缝。
“不是座上宾、心头好,便是眼中钉、肉中刺。”纪浔另一只手覆上二人握紧的双手,安抚着示意苏叶不要紧张,“我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就是众矢之的。”
纪浔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小叶子啊,你被苏相捡回来,女扮男装入仕,你以为你的路就会好走吗?
这么想到,纪浔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却在这时,一伙兵士朝着他们二人走来。纪浔警觉地拉住苏叶,二人起身,只听为首的小将抱拳,颇有礼数道:“苏姑娘,纪公子,有人夜访军营,说有要事通禀。”
“找我们?”苏叶有些诧异,深更半夜的,她们行至荒原,有谁会夜半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