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身侧的兰花丛。他伸手抚上摇摇欲坠的花瓣,轻轻摩挲着已经有些泛起黄褐色的边沿,“惜春怜夏,长怕花早折,何况,落英无数。”他自语,手中的花连着叶一同飘摇着,落在他白色锦袍的裙角,他伸手想去捡拾,却是风起,带着那已凋零的芬芳,转着圈烟消云散。周效寒伸出的手停在半路,只缓缓似是苦笑,“花如此,人又何如呢?”
步伐轻缓,似是不想搅了这静谧的夜,周效寒只款款回到房内,从博古架上拿起一只竹木锦盒,里面只躺着一根细细的烟青色飘带,似是时间久远,已经有些难以避免的泛黄,但好在一直精心保管,整体也并不发旧,仍然在烛火摇曳之下映着绸缎的光泽。
周效寒将飘带轻轻取出,只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似是陷入沉思,半晌才将飘带凑近鼻尖,浅浅嗅了嗅。
他落水那日,仙子般的姊姊将他救了回来,二人躺在宫墙旁的空地上等着太阳烘干衣服。小小的孩子起了私心,偷偷将姊姊的一根发带收进了袖子里,一直藏到了现在。过去这么久了,本就泡过水的绸缎,早已没了原主人的气息,余下的只有房间内经久不散的焚香之味。那是一个只能藏在小太监身份下、只能掩在祈福面具后、只能靠着谶纬占卜、只能假借调香焚熏的胆小鬼,在夜深人静时,借以抒发隐秘情感的唯一寄托了。是从不磊落的、不见光明的、隐在所有喧嚣之下的一潭死水,却慢慢化作洪流,只将源头的自己汹涌地吞噬。
那日姊姊穿的珍珠白色锦袍,从此他便只着白色,姊姊要守护好大都这棵大树,他便成为她父亲最得意并扶持的学生。他想做闲云野鹤,清水游鱼,只绕着她盘旋缱绻,却也只能被宫墙、被城门、被摸不着的皇权拦住,在孤寂的深夜,卑微的、龌龊的借着一方小小的发带做那逾越礼数的痴人。
周效寒抬手,唤来了同样身着浅色衣袍的护卫,声音凉薄,“给那位大人去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