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手舞足蹈的“老骨头”。
倒是苏叶实在忍不住,开口打断,“你为何在这里?”
纪浔却是眉梢轻挑,这才问道:“苏少爷如何认得这……云游道士?”
苏叶没有抬头,仍皱眉盯着老道,“云游道士?这是个江湖骗子!之前中元节的时候,这厮坑骗了四皇、咳……坑骗了周郎几锭金子。”
地上的老头闻声抬眸,义正言辞地辩解道:“那怎么是坑骗?老道都是按卦象算的,句句不假!”
纪浔在听到苏叶口中的“周郎“一词时,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眯,却是蹲下了身子,饶有兴致地盯着老道,“哦?你居然会给旁人算卦?”
苏叶猛地看向纪浔,却见对方又幽幽道:“那何不如给在下也算一卦?”苏叶眼睛都瞪大了,这一个两个平日里聪明机敏得很,怎么都前赴后继地着了这骗子的道呢?
“纪浔,他是骗子。”苏叶不解,连忙出言阻止。
老道却是轻喟一声,“这位小友,想算什么?”
纪浔抬头看向站在身侧的苏叶,笑了一声,又转向老道,“不如就请道长算算我和这位公子。”
老道抬眼扫视着二人,意味深长道:“苏公子倒是颇有人气啊,大家都好奇和你的未来呢。”
纪浔一侧的眉高高地挑起,仰头看向苏叶,“哦?属下怎不知苏少爷和你的周郎还有这段趣事啊?”说罢,又瞥向老道,“不知道长上次算出了什么结果呢?”
老头隔着草鞋搔了搔脚趾,笑了起来,“上次啊……唔!”却是话说一半,被苏叶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只见苏叶也蹲了下来,一脸尴尬地看向纪浔,“呵呵,倒也没说什么。”
纪浔耸肩,不去追问,便只道:“无妨,那便请道长为在下也算一卦吧。”
苏叶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老头,虽不知纪浔与四皇子是如何结怨的,但苏叶有预感,若是让纪浔听了老骗子说她和四皇子那些什么 “缘分深重”“常伴君侧”“永不相离”的无稽之谈,定是又会炸毛。
老道被捂得紧,也才松了口气,顺手从道旁捡了块石头,在砂土地上笔走龙蛇地画着奇怪的图案,口中还同时絮絮叨叨,默念着苏叶听不懂的口诀。
苏叶眼皮直跳,说自己人气高?她倒是觉得这老骗子才真真是人气鼎盛呢,一个皇子、一个将军独子,都上赶着受骗,啧啧……
半晌,老道故弄玄虚地一副收势,便又抬起眼皮,看向了纪浔。
“如何?”纪浔出言问道。
老道却是沉默了片刻,目光扫向苏叶,“情深不寿”,略一停顿,又转而看向纪浔,“慧极必伤。”
苏叶听闻一惊,她原以为老头为了骗钱定会像上次那样编些吉祥话讨人开心,却是说了这么两句批文,心下有些乱,便侧目看向身旁的纪浔,发现纪浔也在看着自己,眸子里闪动着分辨不清的神色。
纪浔目光深沉地与苏叶对视,却是开口问向老道,“道长,不知这批文何解?”
老道在手里颠了颠石头,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天道难解人自渡……”
纪浔则是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老道,恭敬地道了句:“多谢道长,后会有期。”便要拉着苏叶离开。
虽然骗子可气,但苏叶仍是放心不下老头独自在甘州飘荡,万一又被人逮到哪儿痛揍一顿,估计骨头真要散架,便带着关切的语气,“道长,我的宅邸在西关大街,若是不嫌弃,在甘州这段日子,便去府上暂住吧。”
老道听闻却是仰头哈哈大笑,起身掸了掸屁股后面的灰,一副无谓的姿态,“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老夫一介云游道士,不受堂下之荫,多谢苏公子。”一边转身,一边抬手随意地摆了摆,“有缘再会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苏叶有些不明就里地歪头看向老道的背影,纪浔却是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往反方向走去。
二人几步便到了门口,苏叶抬眼望去,紫檀木牌匾之上,“欢叡宫”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鎏金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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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慧极必伤——金庸先生《书剑恩仇录》
*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陈献章(明)《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