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朗声说道,好看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就是这位公子!”
苏叶低着头,此时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酸胀着隐隐作痛。也罢,自己这般身份,心中的情愫也永远不会有公之于众的那天,她竟是羡慕起月娘这般,能够欢欣地、磊落地、正大光明地说出一句“就是他了!”
苏叶不敢去看纪浔的表情,他或许是开心的、振奋的、或许还会脸红,无论如何,那种暧昧又隐秘的情绪都不会是也不该是自己能见到的。这么想着,她的头压得更低,只等着纪浔起身离开,才好掩饰自己这般窘迫之态。
可等了半晌,周围只是一片安静,纪浔也并未起身,怎么回事?苏叶慢慢抬起头,却迎上月娘满眼柔情的目光,此时她伸出手递到自己面前,似是发出邀请。
什么?我么?苏叶满脸“你不要开玩笑”的表情,没有去应月娘的手,只是有些堂皇地拿起自己摊开在桌上的画,有些磕巴,“这、这、红蓼?”
月娘眼底的笑意却是更浓,“一年三季,遍地开花,想生在哪儿便在哪儿,红蓼,我很喜欢。”
苏叶脑子发懵,怎么偏偏是自己被月娘选中,她侧头看向纪浔,迎上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神。在她纠结彷徨间,月娘已经又伸出手,主动地牵起了苏叶,拉着她起身,朝着众人微微福身,便婀娜生姿地带着还在愣神的人朝楼上款款走去。
就这样,月娘牵着苏叶,苏叶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画,两人就这么拉扯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上了楼。有人喊着扫兴,有人发出惋惜,更多的人只是满眼艳羡之色。
而纪浔只是坐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二人紧握的双手,心底莫名烦闷,眼底也涌上一丝带着克制的神情。他这才注意到月娘身后跟着的那个高挑的侍女,似乎有些眼熟,纪浔挑眉。
苏叶真正意识到大事不妙的时候,人已经被牵着进到了月娘的房间,月娘此时自顾自地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将身上繁复的饰品一一取下。苏叶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就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却是在碰到门的前一秒,被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胳膊,“公子,莫不是嫌弃妾身?”
苏叶连忙摇头,顿了顿,又点头,自知不对劲,又摇了摇头。月娘被逗得莞尔一笑,只是又拉着眼前这只受惊的小狗,慢慢走到了桌旁,抚着肩膀让人又坐回了椅子上。
“公子喝酒吗?富水春还是博罗酒?”月娘一边摘下头上的金步摇,一边语气轻柔地问道。
“不喝不喝,在下不胜酒力。”苏叶连连摇头。
月娘收拾完毕,又起身拿起一把琵琶,“公子想听曲吗?妾身献丑为公子弹唱一段?”
“不了不了,在下五音不齐,不懂欣赏。”苏叶仍是摇头摆手。
月娘身上的珠玉已经都卸下,却仍佩着面纱,她凝视了苏叶一会,似是在思考,不一会又走到衣架旁,“公子莫不是想看跳舞?先皇喜欢的《霓裳羽衣舞》,妾身也是会跳的。”说着,月娘直接将外衫脱了下来,只穿着袒领的中衣,露出锁骨和肩颈的大片白嫩风光。
苏叶目光躲闪不及,连忙抬手捂住了眼睛,大惊失色,“姑娘,你、你、你快穿上,男女授受不亲,岂不坏了姑娘清誉!”苏叶气息紊乱,眼下这情形纵是她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无法可解。
月娘只是“咯咯”乐着,一边毫不在意地宽衣解带,将外衫中衣都褪去挂到衣架上,换上了更为随意舒适的锦缎襦裙,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到苏叶身前,便自顾自喝了一口,“嗯,黄公子送的顾诸紫笋,真是好茶!”
见苏叶维持着低头捂眼的姿势,月娘只是笑靥如花,打着趣,“若是叫外面那帮人知道,你这个姿势在这里过一夜,非要把他们气死!”顿了顿,又喝了口茶,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叫我阿月就行。”一边说着,一边去拉苏叶覆在脸上的手,“好啦,不用演戏了,你看见又何妨?”
苏叶闻言,果真慢慢放下双手,目中愕然,偏过头看向月娘,讷讷道:“阿月姑娘?”
阿月一双艳丽的杏眼微微眯起,眸底深沉如海,眼角却是挂着笑意,此时面纱遮住半张脸,苏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听眼前的佳人说了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让苏叶脊背生寒:
“我知道,你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