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几缕发丝似垂不垂,在一众戴幞头的朝臣之中,显得恣意无拘。似是放下心来,苏叶自言自语道:“没规矩的浪荡子。”
纪浔也隔着人群回望向苏叶,侧过脑袋朝苏叶轻轻摆了摆手。
这时苏叶身旁挤过来一个高高的男子,在一众踮着脚伸头张望的百姓之中显得鹤立鸡群,是项恒勉。似是人流过于密集,项恒勉显得有些拘谨,只背着膀子站定在了苏叶身旁,“人多手杂,恐伤着公子。”
项恒勉无疑是好看的,身段也高挑精健,显得英气挺拔,身旁登时有意无意地围了一圈年轻的女孩子不时脸红地瞥眼看他。苏叶望着他蹙眉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
花车会绕着主街一圈,最终回到出发的地方。半晌,前方乐声渐近,似是花车巡回来了。
人群顿时又欢腾起来,个个踮脚张望,似是想要一睹皇子们的风采。苏叶个子不高,在人墙之间更是有些目不能视。
“也不知道能不能抢到殿下们的赠花。”“让你不早来!都巡了一圈回来,花早就洒光了。”身旁的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言语中尽是遗憾。
苏叶倒不以为然,她本就不笃信这神鬼祈福之事,况且她既已为官入仕,如果真有好运,不如分给其他百姓。
想着,花车便巡到了苏叶前方。只见四位皇子在华台之上各持法器,以北太子扮演的多闻天王持伞而立,随着乐声踏着云步,尽显端庄威仪,而一旁更是持剑的腾跃翻舞,持蛇的动若蛟龙,竟是姿态各异,戴着各式面具,倒也出神入化,真似天王临世。
苏叶看得眼花缭乱,却见捧着琵琶的持国天王从东边移动到她跟前,锦服飞旋,一个反手弹琴,转轴拨弦,引得身旁百姓发出阵阵欢呼。这应是三皇子周效远了,在朝廷上无甚建树,只唯太子马首是瞻,没想到弹起琵琶来却是灵动飘逸,颇有仙人之姿。
苏叶心里琢磨着,只见持国天王将琵琶横挂在腰间,回手从身后拽过一个花篮,竟是满满盛了各式粉英金蕊。随即,苏叶只见台上之人拎着花篮旋身起舞,顿时花瓣纷飞,竟是漫天花雨,这一边的百姓们用力跳动,试图伸手接住飘花,苏叶被推搡了几步,项恒勉连忙扶住她的肩膀。
而等苏叶堪堪站稳,百姓们齐齐低头弯腰拾着地上散落的花瓣,却见面前伸过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苏叶抬眼,只看到持国天王此时单膝跪地,从高台上垂手,手中一朵紫芽兰开得极好,此刻就端在苏叶面前。
飞花漫天绚烂,身旁人群雀跃欢闹,来人只伸手向她,赠予兰花一朵。苏叶讶然望向对方,面具之下的表情却无从得知,她只得下意识地将花接过,愣愣地朝对方点了下头。
等花车走远,苏叶还盯着手里的兰花苦思冥想,父亲是又背着自己拉拢三皇子了吗?她和周效远应该没什么交情啊?这花总不会是特地为自己留的?罢了,这白来的好运,就安心收下吧,苏叶想着,将兰花收进了锦囊里。
花车即将抵达城门,这也是巡游的最后一段路程了,结束之后皇帝还要宴请百官,届时人多眼杂,苏叶便想趁着开宴之前找纪浔聊聊水利官荀闯一事。于是她逆着人流的方向,艰难地朝纪浔走去,就在她终于越过层层人墙,马上要拉住纪浔胳膊时,人群中忽地爆发一阵骚动,只听有人大声叫嚷:
“有刺客!”
鼓乐喧嚣,人头攒动,众人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躁动起来,向四方冲撞,苏叶身材过于瘦小,在横冲直撞的人影之中一时失去了方向,却见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了一旁。
“你想被挤死吗?拥挤时不能逆着人流走动!”苏叶有些惊恐地瞪着眼睛,眼前之人眉头紧蹙,一脸担忧地对她厉声责备道。
“纪浔……”苏叶刚想开口,却被不远处的惊叫声打断了,二人皆是回头看去。
只见花车的华台之上,几个人影正持刀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