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银(1 / 2)

孟夏。

北疆的春日来得晚,春日不长,盛夏却急匆匆地替了班。农家少闲月,可北疆回暖快,天气热起来,是以还不到五月,农人便“倍忙”起来。

临时农务司熬了近一月,终于踩着季春的尾巴有了大进展。宋吟秋心中欣喜,大笔一挥给众人多批了假期。但或许是因为务农可是囤粮有关的大事,诸位大都把这来之不易的额外假期延到所有工作结束之后了。

在室内能进行的工作大抵结束,宋吟秋也同沈知弈一样过起了每日卷裤子下地的生活。农人们最初看着还不习惯,宋吟秋生得肤白貌美,怎么也不像是个会种地的。

谁知宋吟秋除了最先前的几天不适应,后来竟也能就荞麦培育与其它辅助作物的方案同人们说上几句。偶尔走得远了,碰上其它在地里劳作的农民,竟也相谈甚欢。

有好奇的农务司下属胆大问起,宋吟秋便笑着摆摆手,说不过是这几天学了些皮毛。

殊不知她五岁以前,下地干活是常有的事。

那时爹娘都不喜欢她,弟弟年纪还小不懂事,也学着爹娘平日里的刻薄待她。她天不亮就跟大人们一起起床去田里干活,小孩子手皮肉嫩,总是被草叶锋锐的边缘割伤,爹娘却总以家贫的理由不给买药涂,旧伤新伤交叠,反反复复,整只手掌连带着小臂难寻一块好肉。更别说到了冬天,手上还生出冻疮,肿得老高,弟弟看了直咯咯的笑。

多亏了邻家阿姨见她可怜,把她们家采的草药分了些,总是让她家男孩寻些由头将她唤去,偷偷地给她上药,才最终保住了这一双手。

而后来,爹娘起了将她卖进青楼的打算,伤着一双手总不成样子,便没再让她做这些粗活;后来又到了豫王府,锦衣玉食的养着,药罐堆里供着,总算才将那些陈年旧痕消了下去。

宋吟秋罕见地陷入回忆,五岁那年她的人生经受了太大的变故,是以五岁以前的日子始终像蒙着一层浓雾,与现在的她很远。

说来讽刺,大抵也只有干农活这种对于不到五岁的稚童来讲酷刑一般的折磨,每日重复,最终成了印刻在生命中的本能。

她曾以为早已彻底消失在生命中的东西,终究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那些痛苦、不堪的曾经,经年风霜,深入骨髓。

“世子!沈将军来了!”

兀地一句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宋吟秋抬眸,被耀眼的阳光刺得双眼微眯,下意识应了一句:

“嗯?”

“殿下,”她身旁离得近的一位农人笑着道,“那边传呢,说是沈将军又到咱们这儿来了,定是来寻您的。”

宋吟秋闻言失笑。

农人们起先还对她有些畏惧,毕竟是京城来的亲王世子,他们从说书的话本里听多了什么喜怒无常、欺压百姓的反派形象,一想到宋吟秋的身份便发怵。

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逐渐发现宋吟秋完全称得上一句平易近人。抛开俊秀的长相不说,从不摆架子,言谈之间甚是随和,家里长短、田间粮种,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沈知弈的确是来寻她的。他来的次数多,身量高,长相虽不似宋吟秋精致,可也称得上一句英气,又是北疆上任不久的骁骑将军,一来二去周围的农人也都认识他,老是拿他和宋吟秋打趣。

他隔着老远就瞥见草丛中的宋吟秋。这一批荞麦种的晚,发出的苗子刚及她的小腿,差一点扫到他挽起的裤腿。

沈知弈便有些不敢再看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她稍微晒黑些许,露在外边的皮肤仍是白白净净的。

他低着头靠近,宋吟秋也看见了他,不过也没挪步子,只等着他过来。

“见过殿下。”沈知弈在离宋吟秋三尺距离远的地方停下行礼,这个角度她的腿刚好被荞麦的杆挡住。日头正盛,他不过在太阳底下走了一小会儿,低头时却有汗滑落。

“你走得这样急做什么,”宋吟秋倒也没计较他站得远,摸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他,道,“喏,看你一头汗。”

沈知弈接过手帕擦了汗,想了想,收起手帕。

“属下洗干净再交还殿下吧。”

“随你,”宋吟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有要紧事?”

沈知弈道:“无,只是一些杂事。”

宋吟秋想了想,道:“那到山后边去说吧。我最近寻得那边的一片树林,不大,却是难得的清净地。”

沈知弈颔首称是。

他同宋吟秋出了田地,等待她净了脚,换上干净的鞋袜,放下裤腿,那截光洁如玉的小腿便又藏到衣料后面去了。

沈知弈移开视线,一路都有些不太敢看她。宋吟秋觉得奇怪,却又不太方便问原因。二人一路维持着莫名的气氛到了后山宋吟秋所说的那片小树林。

沈知弈既说杂事,那边无非是各方动向的例行汇报。宋吟秋听得认真,脚下却不空闲地踢着路上的碎石子,全然不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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