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浸湿了宋吟秋的鬓角。
“沈大人有所不知,”起了个标准的话本开头,宋吟秋咬着字眼,斟酌语句,“小王前些日子失手跌碎了茶盏,受了些伤,故而酒液与肌肤相贴,伤处便有些不适……”
沈知弈始终低着头,除了方才短暂的眼神相交外,二人再无纠葛。
宋吟秋猜不透他的心思,面上看着恭敬谦卑的一个人,说出的话却有意无意带着刁难。
“说是不胜酒力,实则是避开众人换药。小王失仪,让沈大人见笑了。”
“微臣不敢,”沈知弈维持着这个姿势后退几步,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既是有伤在身,卑职便不耽误殿下,还望殿下保重身体。”
“多谢大人好意,小王心领了。”宋吟秋道一声得罪,由流莺扶着离了前厅。
“世子,这边没人了。”
一到僻静的地方,宋吟秋便再也撑不住,几乎是整个人都倒在了流莺身上,她神志不清地吩咐流木:“快、叫大夫……再熬一碗四物汤来……”
流木领命,身旁的小厮飞一般地跑了。
“殿下,奴婢扶着,您慢些。”
晚些时辰,大夫把过脉,开了方子。
太后宫里的福公公来传时,宋吟秋正靠在枕头边,捧着白玉瓷碗,慢条斯理将汤药吹凉。
“世子,”流木在外边说道,“太后宣您入宫。”
宋吟秋执着调羹的手顿了一下,将药碗放回桌上,从一旁备好的银盘里捻起绢子擦了手:“流莺,方才大夫说,这药效得几时才能发作?”
流莺将那绢子并着药碗交给后边的丫鬟一道端走了:“世子,大夫说这四物汤喝下去,半个时辰就能止疼;但这调理月事的药,得搁明个儿才能见着效。”
明日见效……皇宫之中高手众多,带着一身血腥气入宫,那便是要了她的命。
“世子,”流木再次说道,“快些吧,福公公催着呢。”
催人上路呢。
宋吟秋内心冷笑,忽然心生一计。
“流莺,你着人去将备好的月事带取来,将前些日子熏了浓香的那件衣裳给我换上,”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吩咐下人拿两个气味浓郁的香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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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久等了。”宋吟秋隔着老远就瞧见太后宫里来的轿子,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连豫王府里的景致与它相比都暗淡几分。
“世子这是哪里的话,”王福抬起眼皮,半笑不笑的,“咱家是为太后办事的人,老奴卑贱,比不得世子,为着世子在这风里站个一时半刻,也是应该的。”
“福公公莫怪,这不是要去见太后,所以得休整些么,”宋吟秋自然听懂他话里的讥讽,借着衣袖的掩盖往王福手里塞了些什么,“福公公是太后心尖上的人,小王自知愚钝,还请公公提点。”
“嗯,”王福掂了掂重量,仰头看轿子里的宋吟秋,脸上终于挂上一丝笑,“娘娘们的事,奴婢怎么会知道。世子,顺着些吧。”
他说完,拉上了车帘。
“里面这个就是豫王世子?”抬轿的队伍后边有个小太监是新来的,压低了声音对同伴道,“早前听说世子容貌姣好,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比不上他,果然是貌若天仙啊。”
“嘘,小点声。”他的同伴凑近了些,“姣好?长得这么漂亮,跟个女人似的。”
“狗东西,主子们的舌根也敢嚼!小心脑袋不保!”王福狠狠地踹了他们一人一脚。
“起骄——”尖细的声音划破热闹,几只寒鸦惊起,消失在围墙后边成为渺茫的几点。
进宫路上,宋吟秋一直琢磨着王福这句话。
豫王本是富贵闲王,自疯傻以来不理政事已久,其母妃又是没什么实权的皇太妃,按理来说对朝中各方势力都构不成威胁。
当今天子亦非太后所出,太后的存在更像是一杆平衡先辈争端的秤。
“娘娘们的事”很显然与朝堂划清了界限,后宫的妃嫔们也不是吃素的,自有一番不同于朝臣的玩弄手段;“顺着些”则更像是有什么事强行加诸于其身。
宋吟秋突然怔住了。
世子十五岁生辰,册封建府,娶世子妃。
前些日子皇上忙于战事,这册封建府的事暂时搁置了,毕竟这事儿后宫娘娘们管不了;但难道定世子妃这等事,太后还插不上手吗?
宋吟秋倒是不关心自己婚事的人选,但问题是她是女儿身啊!
要是世子大婚,这事儿可不就瞒不住了吗?
如今豫王痴傻,她又不懂政事,显然很难是再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了。
“世子殿下,请下轿吧。”王福阴柔的声音从轿外传来,宋吟秋脑子乱得很,暂且按下百般忧虑,只勉强应了。
“孙儿吟秋叩请太后娘娘、太妃娘娘安。”早有宫女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