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污蔑,你自己清楚。你今日勾引严都督的伎俩,只怕也是当年从妓馆里学的吧?真是叫人作呕。”
此言粗鄙之余,还十分不明智。
文苑这时候想阻止周袅已经晚了,她万万想不到,这样的话会从周袅口中说出。她懊恼极了,自己真该像刚才玉湖园外那样,早早拦住她。
虞南珠也是为她白费心,摇了摇头说:“那你应该问问你哥。”
周袅似被踩住痛脚,尖声道:“这同我哥什么关系?”
虞南珠歪了歪脑袋,有些莫名:“照你所说,我不堪至极。既然如此,你们周家为何还要聘我为妇?你不觉得,少都尉很奇怪吗?”
周袅气得落泪,她在家早就同她哥哥说过这些话,可她哥哥就像鬼迷了心窍,一心一意只想娶虞南珠,她说多了,周赟反倒还斥责她,说她不懂事。她才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虞南珠当自己的大嫂,反正等她进门,她有的是办法叫她哑巴吃黄连。可现在……现在忽然就闹成这样了!
周袅心生惶恐,要是她不小心搅黄了哥哥的婚事,哥哥一定会把她送去当姑子的!但要叫她拉下脸讨好虞南珠,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眼看事情严重到涉及少都尉的婚约,潘丹漪不得不出来圆场。她看了文苑一眼,说:“袅袅心性单纯,必是受人蛊惑了。袅袅,南珠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你不信别人,难道还信不过我?”
文苑会意,拉了拉周袅的手,示意她息事宁人。
周袅:“……”她撇过头,咬住唇,又恨又恼。
虞南珠并不想穷追猛打,前世她与周袅确实不合,不过这是她嫁到周家以后才不合的。都说顺得姑来失嫂意,她以为这是家家都难念的经,所以刚与周赟成婚时,还曾屡屡示好于她,尽心尽力做好为人嫂的本分。可周袅就像只填不满的鸭子,对她的示好照单全收,转头却反咬她一口。
鸡零狗碎的事她没往心里去,是周袅继承了周家人贪得无厌的恶习,才最终叫她忍无可忍——她撮合了文苑和周赟!
是在大哥去世后,她病的那段时间。文苑那时候早已为人妇,是周袅从中牵线搭桥,令二人再续前缘。文苑和离,又进周家,除了周赟旧情难忘,更有周袅的卖力撮合。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反之亦然。于是后来周袅出嫁的时候,虞南珠把原本允诺她的嫁妆都收回了,叫她也尝尝在婆家被刁难的滋味。
如今这么一看,原来是她自己没有自知之明,人家厌恶她由来已久,并非因为她嫁给了她哥哥。
幸好,这辈子她不会再当她嫂嫂了,不用互相捏着鼻子过日子。
有潘丹漪斡旋,众人都松了口气。虞南珠不敢对周袅追根究底的,她将来毕竟还要嫁给周赟,岂能在成婚之前先闹出个姑嫂不和的传闻。
但叶鹿芩不得不敲打敲打她,说:“我在娘娘跟前时,娘娘便总教我一句话,‘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①。周姑娘倒是物来则应,可惜物去非但留下了,还脏了心镜。”说到这里,她微顿,问,“你旁边的是谁?”
文苑心里打鼓,出半步低眉道:“小女子文苑,是袅袅的表姐。”
“那就烦文姑娘回去给周都尉传句话,”叶鹿芩接着刚才的话说,“他要是不会教女儿,就交予会教的人去教,别等口无遮拦酿成大祸,再来追悔莫及。”
周袅听完脚肚一软,整个人几乎瘫下来。还好文苑扶住她,一面打量她神色,一面软声对叶鹿芩应喏。
叶鹿芩觉得没趣,周袅这小鸡胆子,吓一吓就成这样了,她若硬骨头般与她争到底,她倒还能高看她一眼。
说毕,她看潘丹漪:“戏唱完了,去晚宴吧!”
晚宴是宜夏会的重头戏,摆在露天,本是纳凉观星,红男绿女们秉烛夜谈之时。可是现在太阳刚落山,地面还有余温,委实有点早了。
潘丹漪却也只能点点头,看了已经面如土色的周袅一眼,说:“郡主这边请。”
安阳郡主摆驾离去,剩余的闺秀们自然都跟从。一下子,热热闹闹的观戏楼阁似作鸟雀散,人去空空。
没人了,哭声也就清晰起来。
周袅死死抓着文苑的手,咬唇啜泣。
“呜呜呜……怎么办?文苑姐姐,我怎么办呀?”周袅彻底坐到地上。
文苑手足无措,唉声叹气。
“袅袅,你实在太冲动了。”她道,“你不喜欢她,讨厌她,私下去找她便是,何必大庭广众,还当着郡主的面拖严大都督下水,郡主怎能不生气!”
周袅涕泪满面:“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呀,你怎么不拉住我!”
文苑:“……”
“不晚,我给你支一招。”这时,有人说道。
两个人抬起头,大惊失色!
虞南珠——她怎么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