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子在收回玉犬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还是冲动了。
此前这段时间的郁气在她心里沉默地积聚着,猫之死则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而在她选择使用术式时,她的身体本能地按照发动异能力时的状态调动了咒力——问题就出在这里。
直子忽略了一件事。当她使用异能力时,她调动的是来自外界(影子)里的力量,无限的影子世界就像一片海洋,可以近乎源源不断地为她蓄能,她要做的只是将力量“打开门”放出去。而当她使用术式时,她调动的是经由她的身体转化而成的咒力——不同人的身体好比不同的容器,存储咒力的能力是有上限的,即使她现在的身体天生的“咒力容积”远超一般术师,也不可能比得上大海。因此当她像不再压制自己而是全力发动术式召唤式神时,式神倒是成功以完全体显现了,但她的咒力也很快便被抽干。事实上,当她收回玉犬·黑时,骤然袭来的眩晕和脱力感当即让毫无准备的她昏了过去。
当意识体重新在伽蓝之塔内睁开眼时,直子坐在地上发了很久的呆。被她召唤过的玉犬·黑已经恢复成了小奶狗的样子,黏人地趴在她腿上不肯动弹,而玉犬·白则是委委屈屈地趴在她肩上,扒拉着她的衣领小声哼唧着,像是在问为什么不把它也召唤出去。
直子沉默地伸手摸着肩上的白,感受着自己心里原本满得要溢出来的戾气在伽蓝之塔内逐渐变得平和,她才有了思考现实的精力。
有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她杀人了。虽然直子并不后悔杀了那几个人渣,但当意识到这一世的自己再一次杀害了别的生命后,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空虚。
若说上辈子杀人的开端还能辩解上一句迫不得已,这一世的她却是主动掠夺了他人的生命。她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上辈子没有机会成为的人,成为像老师那样的人。但在今日之后,她明白,这个梦想是不可能实现了。
不,从她再次获得了异能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越是强大的力量越会招致灾厄。你是逃不掉的。」”她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加茂绵说的话。她上辈子的人生不正是如此吗?人们恐惧她的力量,也觑觎她的力量,并由此导致了一切悲剧的发生。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理解呢?无论是当一个所谓的好人还是抛弃一切过平静的生活,对她来说都不过是奢望。干脆放弃这种幼稚的念头吧,像以前那样不也很好吗?讨厌的东西就毁掉,讨厌的人就杀掉,不用考虑那些弯弯绕绕,不必顾虑会再失去什么,反正她也没有可以再失去的了。再说了,拥有力量却不去使用不是很可笑吗?
她憧憬的那个人早就消失了。让她愿意去理解所谓的人的善性的人已经死了。她一直以来又在坚持些什么呢?
“汪……”忽然,直子感到手心一阵湿润。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沉浸在思绪里,停下了抚摸玉犬·白的手。它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心,明亮的黑眼睛无害地望着她,直子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它的关切。
直子沉默地把它抱在了怀里,黑也顺势钻进了她怀中,两只小狗挤在一起,明明没有活物的热量,那柔软的身躯依然带给了她慰藉。
“我决定了。”她突然说道,像是在对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像你那样。你说过的吧,‘世界上没有真正正确的选择,你要做的只是让自己的选择成为正确’,既然像我这样的人也能拥有第二次生命,就说明作为恶人也有其意义。我不会再逃避了,我要以恶人的身份坦荡地活下去。”
直到有人能用更有力的“正义”粉碎她为止,她都将不动摇地贯彻自己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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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忍耐和压抑自己后,趁着身体还在恢复咒力的时候,直子果断选择了延续被惊醒前没做完的事——进入调伏场。
鉴于意识体不会受到身体上咒力耗尽的影响,自信于拥有异能力和术式的直子在进入调伏场后就被狠狠打了脸。
——进入调伏场后才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异能力,咒力也被莫名压制的直子只能以五岁孩子的身体带着两只无法变成完全体的玉犬,在调伏场的世界里和体型数倍大于自己的「鵺」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周旋了整整大半年,才终于成功将鵺埋在了山谷中的巨石堆里,再也动弹不得。等直子神思恍惚地出了调伏场,在现实中再睁眼时,看着熟悉的房顶和一旁桌子上那只带着雀子咒力的鸟时,她心里油然生出一股劫后余生的感觉。
大半年啊!她作为调伏场里的外来“黑户”,在那个简直就是另一个真实世界的调伏场里的其他人眼里似乎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另一个成年男人(但身体依然是她自己的)。直子费了许多口舌和演技才让那些疑心病重得离谱的当地村民接纳了她,结果鵺不断袭击村子和村民,导致村庄又是遭遇雷火又是死人,为了避免玉犬被那些缺少粮食的村民吃了,她不得不带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