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无需忧心,”太医署难得齐聚圣上寝殿,为首的太医令跪地向皇后禀报,“圣上这一病不是灾,而是福。”
“哦?此话怎讲?”王皇后正坐中堂,她语调不高,略显疲态,与往日华丽宝光的唯一不同,圣上这一病,嫔妃们纷纷换成低调朴素的衣裳,去了平日的花钗珠冠织锦绸缎,浓妆也变成了淡妆,这一衬托,众人才发现王皇后老了。
要不说心事太多容易显老的,王皇后明明岁数也不大,按理来说顶多就是成熟,万万算不上老,可是这会脸上的皱纹遮都遮不住了。
太医令答道:“回娘娘,圣上一向龙体康健,久无病痛,只是这再强壮的身子也总有积疾,偶尔也需要病上一病,反而是一种清理,只需细细调理,病好之后,圣上必会延年益寿的。”
一番话让众人舒了一口气。
圣上不耐烦这么多人守着,躺在床上摆摆手,只留下淑贵妃侍疾,轰走了其他人。
萧永承独坐在殿外雪檐下,从天亮坐到天黑,他看着檐角飘落的雪花,慢慢冻成了冰柱。
延年益寿,多么好听的词,此刻却刺耳无比。
李鱼守在远处,不敢走得太近,他看着这生活了一辈子的皇宫,还是那些瓦,那些殿,却又什么都不同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永承扫开满身的雪,垂眸看着地上的台阶,无数次踏过的,平平无奇却又撼天动地的台阶,他缓缓起身,良久沉默之后道:“走吧。”
只是这回东宫之路走了未及一半,手下匆匆来报:“殿下,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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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寝宫。
宫女端来一碗药,圣上靠在榻上微微皱眉:“且有得活,吃什么药,端走。”
淑贵妃抿嘴一笑,俯身凑到圣上面前,一只手帮他揉着胸口道:“圣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良药苦口,病好得快些自己也能舒坦,太医的话要听。”
圣上喵了淑贵妃一眼,她今日穿得与平常一样,风娇水媚,浮翠流丹,他一把揽住她的腰肢,低头嗅了嗅她耳边的暗香袭人,想起方才满屋子人一身素色,眉头一皱:“个个穿得跟奔丧似的,晦气得很,是不是巴不得我早些死。”
话音又转:“淑贵妃,你怎不穿件素的?难不成朕生病了你还有心思打扮?”
行,你老大,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淑贵妃睇了他一眼,冲宫女招招手,接过药,用勺子拌了拌,舀起一勺自己尝了尝温度,怪嗔道:“圣上怎的这样说我?别人怎样我管不着,有没有心又不在一件衣服上,是谁日日在这伺候您您不知道吗?再说了,我心想穿得好看些,能让圣上看着心情好些,心情一好病不就好得快些了?您方才见他们一身素不是更生气了吗?所以啊,还是我的法子管用。哼。”
圣上捏了她一把细腰:“你就不怕皇后惩罚?”
“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圣上心里有我,我仰仗着圣上,还怕谁?”
圣上笑了,低头亲吻淑贵妃额头,心道,淑贵妃的确仰仗他的恩宠在这宫里生存,大概是最不希望他出事的了。
淑贵妃不知道他在寻思什么,又亲自试了试药的温度:“圣上,乖乖喝药,您赶紧好起来,年关将至,还一大堆事呢。”
他拂着淑贵妃的发丝,眯着眼睛,他要是病了倒了,年关祭祀大典使臣觐见等一系列事情就得太子主持了。
萧永承……太子……他方才穿的是什么来着?
“娘娘!”御前宫女突然一声尖叫,惹得圣上猛睁开眼,只见眼前的美人儿嘴角划过一道鲜血,一脸痛苦的捂住肚子,下一刻便软绵绵地晕了过去,他大惊抱住淑贵妃:“快……快传太医!”
淑贵妃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摔得稀碎,一股子浓药味蔓延开来。
圣上看着地上的药,眸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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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永承赶回圣上寝殿之外,就听到里面摔东西震怒的声音。
“查,必须查清楚,这碗药要毒的不是淑贵妃,而是朕,淑贵妃不过是替朕受过罢了!看看这皇宫里是谁这么大胆,想要朕的命!”
“你们必须把淑贵妃救活,否则,朕要整个太医署陪葬!”
萧永承停下了脚步,碎雪落在他的鼻尖,沾上了他的唇瓣,他不再上前,立在一方雪檐下,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扯开身上的裘衣,转身往东宫冷殿的方向而去。
他命人打开冷殿大门,屋里没有任何取暖之物,他以为会看到谢执瑟瑟发抖的缩在某个角落里,却不知竟看到他坐在院子里赏月。
“谢少卿好兴致。”萧永承道。
谢执回头看他一眼,神色竟然有一丝温柔:“嗯,快过年了。之前听钦天监大人说过,明年好日子多,宜嫁娶。”
萧永承一怔,命都不保了还想着娶媳妇?他想起沈离那张迷人的脸,诱人的身姿,心思又一沉。
一个高高在上却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