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船家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菱角走了上来,一边说道:“公子,夫人,来,尝尝熟菱角,这些老成一些,吃口更香……”
眼前这一对,堪称神仙眷侣。男的俊朗,女的俏美,真是天造地设一对。船家看着养眼,分外热情,又说道:“公子,夫人,是初来遂江府吧?来得正巧,廊江菱角,江南一绝,时令之时,吃口极佳。沿河再往前,还有百亩菱湖,碧叶连天,煞是好看。待会儿,公子和夫人可欣赏一下……”
於雪尘见船家口才极佳,还一口一个公子、夫人说得热络,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不妥,想要纠正他:“船家,那个,其实,我们不是……”
荆旭直手腕一抬,倏地将剥好的菱角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於雪尘嘴里含着菱角,又见荆旭直眼色一凌,连忙不再发声。
待得殷勤的船家下了楼,於雪尘发现,自己终于剥好一个菱角。可是,菱壳颇硬,她初次接触,手势略拙,剥得坑坑洼洼,甚是难看。
左右打量,顿时为难起来,不知是否要把这个菱角给荆旭直。他剥的那几个,囫囵净白,宛若碧玉雕成。反观自己的这一个,她不由缩回了手。
:“这是给我剥的么?给我吧……”荆旭直在一旁,看出了她的心思,倒过来催她。
:“这个,有点碎了。大人,我再给您剥一个吧……”
:“不必了,就这个吧。”荆旭直坚持。
於雪尘只好将菱角递到他面前。等了一瞬,发现他双手不动,目光似在示意,让她直接喂到嘴里。
脸色瞬间又是一红,这个右都使大人要求可真是古怪。可是,人家已经如此大方,也不嫌弃她剥成这样的菱角。一咬牙,将菱角放到荆旭直嘴边,又轻轻塞了进去。
一时心慌又紧张,目光瞥向荆旭直。见他咬着菱角,眸眼曜亮。嘴唇轻抿,细细品味,别有意味地看着她,连忙躲闪开视线,心中怦怦直跳。
一慌神,嘴里又被塞入一个菱角,满口甜汁,不由地看向荆旭直。见他嚼着菱角,脸上漾着笑意,真是格外俊逸清朗,不禁也笑了起来。
回程路上,坐在马车里,见於雪尘身上放着一小包菱角,右手攥着一大包菱角,荆旭直忽然问道:“两包菱角,是不是多了些?”
於雪尘正低头看着菱角,听得他一问,紧了紧身上的菱角:“不多啊,这一包是给朱朱的。”又看向身侧的另外一包:“那一包,是给几位校尉大人的。”
原来都不是给自己的!
听得单独一包是给朱鸿雁的,不知怎地,荆旭直瞬间又有些不悦起来。眸光一闪,说道:“你倒是想得周全。自个儿在外面办案,还要挂念别人有没有吃的。”
听得这个,於雪尘注意力倒没放在他不悦的讽诮之意上,而是“办案”两字上,诧意地问道:“大人,我们刚才是在办案么?”
:“如若不然呢?”
:“我……还以为……”与荆旭直在一起,於雪尘愈发觉得脑子不够用。她以为,荆旭直刚才就是带她出来坐画舫看风景吃菱角。原来,其实并非如此简单。抿了抿嘴,无奈问道:“大人,是发现什么线索了么?”
:“当初,第一次接触洋人阿立之人,坐的就是类似画舫的私船。所以,我来看看,廊江里的行船线路。周边,是否有可疑的私宅码头。”
:“噢……”於雪尘恍然大悟,想了一想,又问道:“那,大人为何一定要六出换女装呢?”
荆旭直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这种画舫,多是富贵人家闲日里作游乐之用,自然要带个女眷。否则,我一个男的,带着个男侍从,独自一人坐船看风景,岂非很古怪?”
於雪尘再次恍然大悟。思忖一下,又问道:“那,大人是如何知道,当日那人坐的是类似画舫的私船呢?”
她明明记得,当时张师爷说的,是一条小船。而且,荆旭直还让他们将小船样式画出来,要明天才派人去取。如今,还没拿到画样,荆旭直怎么能这么肯定,这船,其实不小。而且,类似画舫呢?
荆旭直见她问起这个,目光一凝,眸色一深,却不说话。
於雪尘愣愣看向荆旭直,瞳目渐渐凝定,觉得这位右都使大人眸色深不可测。
蓦然,心头一跳,联想到狭里巷接触过的一些事务,脑海中升起一个极度诡异的念头。半晌,一瞬看向荆旭直,目光一眨不眨,轻声问道:“大人,您是不是懂洋文?”
:“嗯?!”荆旭直眸色瞬间清亮,静谧湛澈地看向於雪尘。这一声,似是反问,却并非否定。
於雪尘倒吸了一口气,心下已是明了。果然!
原来,这位右都使大人,竟是如此博学多才,连洋文也听得懂。
此刻,她终于明白,荆旭直为何要主动去拜访洋人阿立,又为何在大牢之中,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就鸣锣收兵。他要听的,不是张师爷的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