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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辞(8)(2 / 3)

裂开,冒着冷蓝的光,她如同鬼魅,但面目狰狞,张口獠牙,赤红双眼,又更似魔鬼。

遍地尸身,一夜白骨。

那些血肉填补着陆雪知的恨,与切骨的痛。

李时行本希望,她能自由地活着,但她还是做了魔鬼的奴隶,将他最后想要极力保护的一切,生前唯一能保护的一切,亲手毁灭。

她没有中魔鬼的圈套,她是亲自走入,自甘堕落。

她知道,从此以后,灰飞烟灭,是她唯一的终局。

*

许凝坐在李时行生前的床榻前,榻上空荡荡的,这个人,心没有留给她,人也没有留给她,倒是死后,自己却能够与他死同穴。

许幕是何人?于大西朝百姓,他是一国大司马,权势熏天,无人能及,于儒家学子而言,他是宽厚、仁义、德行严谨的大圣人,而于她许凝而言,他是家风严苛但对她宠爱至极的阿父。

那对李时行而言呢?许幕迫他坐上皇位,与生母分离,又让他眼睁睁看着魏氏亲族惨死,最后还让他娶自己这个他毫不爱慕的妻子,而这个妻子天真愚蠢,又是逼迫他全家身亡的罪魁祸首的女儿。

他是怎样看着自己一脸无辜地同他表白心意呢?又是如何隐忍,才从未开口对这样的自己说过一句重话,又是如何宽仁,才从未向她揭开自己被瞒的真相背后的龌龊与残酷。

他死前未留一句话,仿佛陆雪知离开以后,他便被抽走了魂魄,就泄了最后撑着自己活着的一口气。

他连续地沉睡,直到死去,才从他紧握的手里落下一只玉簪,那支他不愿意被自己的血玷污的玉簪。

李勖起兵后,她去问父亲。

“阿父就不怕我知道真相后无颜面对他吗?”

许幕在阴影里,面容也隐在那暗色里,他的声音熟悉,语气却是陌生的冷酷,“你会是未来帝王的女儿,阿父最宠爱的女儿,天下女子都不及你尊贵,将来什么样的男子你嫁不得,什么样的郎君你得不到?”

许凝走近他,望着他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所以当真如天下人所言,阿父狼子野心,意图谋取李氏天下?”

“李氏天下?这天下在李氏以前也并不姓李!”许幕的一半脸露在光下,“若我没有野心,那我们许家早就被新皇一族赶尽杀绝。这世上就是如此,强食弱肉,倚强凌弱,世人宁愿相信我有野心,也不会相信我许幕甘愿放下权势居于人后。皇权斗争,不是我死,就是他亡。历史千百年流转,唯这个道理,从未变过。”

许凝看着那张神情陌生的脸,世上大多人不知道许幕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慈爱的父亲,野心的权臣,狠戾的政治家,人性本就没有单一的面,善与恶可同存,黑与白可混沌。

她听到自己声音颤抖,一字一句地问出口:“所以陛下真的是被阿父所杀吗?”

许幕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答,“他早晚会死。”

许凝没想到再一次见到陆雪知是时下的一幕——

她周身环绕诡异冰寒的的气息,眸间冷冽,像是换了个人,好像她的一切生机都随李时行的死一起枯竭。

*

另一支以西淮王为名起义的军队快要杀入了长安城,许幕前后受敌,近日的战事一败再败,再无转圜的余地,他意图带许凝逃走,但许凝却将自己关在椒房殿中点了一把火。

陆雪知在长安城四处杀戮,她所过之处皆成死寂,她在找李时行因战乱而未能下葬的尸身,却先看到死在大火里的许凝。

她就坐在自己那张空荡荡的床榻上,这里也没有留下一件李时行的遗物。她孤独地等死,在被杀以前,她自己选择死的方式,和死的时刻。

世间的爱与恨总是没有答案,她以为自己只求一份怜爱,却不知道早就得到了超越怜爱的宽宥。他固然不爱她,却原谅她的无知,原谅她是他仇人的血脉,也未曾残忍戳破她的天真。

她不愿意要李时行心不甘情不愿的死同穴。

椒房殿与李时行的寝殿隔着殿宇、楼阁和沧池,虽同在未央宫中,却又一北一南地两两相望。

所以她选择孤身死在这里,连尸骨都不要留下,这样,李时行死后,虽也孤独,但也算是有自由的孤独。

*

重山在寄昭的坟前立了石碑,但坟里什么也没有。

寄昭是曾经堕魔的妖女,妖魔死后,不留尸身,也无白骨,只是虚无消散。

“被我下了印记后,依然能克制自己不杀人的,你是唯一一个。”荒厉说,语气夸张地赞叹,难辨喜怒。

“但也不可惜。”荒厉又说,“我近日,制造了一件令我十分满意的杰作,她本懦弱蠢笨,只是因为爱着那个凡人,就可以罔顾生死。”

荒厉扭曲着面孔,表情痴狂地回忆着,然后走近重山,“重山,你可知,她杀人的时候,滴血不留——一身白衣,干净地来,干净地走。她霎时间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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