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见(2 / 2)

午憩,支摘窗下有一张罗汉床,幼时她就喜欢坐在上面玩娃娃。

夜里本该有宫女睡在外间,随时伺候,但她不喜每时每刻都被人牢牢盯着,就连睡觉也不得喘息,就叫人不必入寝殿值夜。

她再不是小孩子,再过不到一年,就及笄了。

顾南枝捏紧手心,不断提醒自己,她不小了,不应该害怕这夜风吹出的动静。

皇宫戒备森严,怎会有贼人潜进?只是风在作怪罢了。

既是风,又有什么好看的?顾南枝折返回去,然而下一刻,“笃笃”声又从背后响起。

啊……

皇宫守卫可以防人,但防不住变幻莫测的鬼魅啊……

顾南枝战战兢兢地去到右殿,绕过紫檀雕漆海棠刺绣屏风,只见窗户紧闭,无论蟠螭灯还是比目磐都安安稳稳放在原位。

长舒一口气,什么都没有,是她疑神疑鬼了,想起太医说的近日思绪不宁,加上一场不小的惊吓,偶尔幻听也属正常,只要喝够一段时间安神药就会好。

顾南枝自嘲地摇摇头,自从云韶出事后,她的心境就不算太好。

还是回去歇息吧。

转身之际,后背有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袭来,一只大掌遽然捂住她的口鼻——

“唔!”

手里的灯盏摔落,被另一人稳稳接住,没有发出半点落地声响。

口鼻被捂住,冷淡的雪松气息霸道地侵占鼻腔。

是他?

她看不见他,后脑紧紧贴在他的肋下,只闻沉金似玉的嗓音说:“太后娘娘,深夜造访实属迫不得已。”

陆修瑾一手制住她,另一手握住灯盏,烛火熠熠,映出她因受惊而圆瞪的眼,仿佛被流水洗濯过一般,猫眼一般明亮,灯盏凑近一分,能清晰见到她脸颊被他指腹粗粝的茧,磨蹭出的红痕。

所谓银灯映美人,无外如是。

他松了三分力道,“臣有一些话不能为外人道,只想与太后娘娘说,不妨听一听?”

顾南枝鸦睫扑簌簌地扇动,无措又无助,他也没给自己拒绝的选择。

“太后一定还记得天玺元年的七王之乱,陛下初登基,藩王虎视眈眈,联合一众,欲颠覆大瀚江山。这是史官笔下的记载,也是对世人的交代。但太后可知七王之乱更为隐秘的真相?”

他一顿,再次开口,变得沉重,“臣不否认七王里的广阳王有谋逆之心,但其余六王却是被逼无奈。私吞灾银、私铸□□、官商勾结、买卖私盐……无论那一项都是必死的重罪,您说若是清白被冤,上奏无门的情况下,除了造反还有何路可以走?”

不可能!顾南枝被他紧紧捂住的嘴唇翕动,到底是吐不出话来。

明明母亲都与她说过,七王是咎由自取,陛下是先帝亲封的储君,七王却想趁陛下年幼,羽翼未丰的时候夺取皇位,顾家和杨家忠于先帝、忠于陛下,不惜舍身平乱。

况且就算是云中王说的那般,顾家和杨家哪里有这般大的势力,可以给藩王们扣上诛杀九族的重罪?

她的心思被他看穿,陆修瑾嗤道:“太后觉得不可能么?殊贞皇后逝去,先帝的身体状况也急转而下,驾崩前两年朝政已被杨家悉数把控,费尽心思伪造证据,就等先帝驾崩,将藩王们斩草除根。”

顾南枝的心宛若掉至冰窟,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要他认定那就是真相,认为顾杨两家谋害藩王,有了七王之乱的前车之鉴,云中王定会先发制人,有所谋划。

今日潜入长乐宫,挟持自己,可不就是他的谋划么?

他想做什么?如今自己的性命就在他手里,他要……杀掉自己么?

被牢牢钳制在陆修瑾手上的小太后,娇小的身子不自禁地战栗,犹如雨打的海棠,在风雨中无助颤抖。

缠枝银莲花灯被陆修瑾放落在一旁的半月桌,他仍旧捂住她的声门,另一只手臂紧裹不及盈盈一握的细腰。

顾南枝挣扎,腰间的手臂愕然勒紧,像被揪住后颈的奶猫,她倏地不敢动。

不饰一物、自然散下的青丝如瀑流淌在陆修瑾玄衣,隔一层布料,他仍能感受到乌发的顺滑,犹如精贵的月华绸缎。

宴上,取下她发髻的金钗,散落的青丝滑落,碰及他的手背,与此时的触感相差无几。

陆修瑾附耳于她,轻声道:“臣对太后,确有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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