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四处呼求却没人愿意下水救人,她只好自己扑进水里。其实她也不会水,只是旁人碍于卫荃不敢救落水的少年,却断然不敢不救她。她入水以后,只牢牢抓住少年的胳膊不放,救人的人要救她,只能一并将少年也救出水。
幸好,少年顽强,被捞出水以后趴在地上呛了几口水,就醒转过来。裴容也直捱到看到他睁开眼睛,才昏过去。
平墨轩里烧起银丝碳,卧室间热融融得温暖如春。
裴容在沉睡中醒来,她仿佛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又回到前世,嫁给董元平以后一个人独守在院子里,看着花开又看着花落。那梦长得好像没有尽头,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挣扎着脱身,努力睁开眼睛,才见到悬在头上的莲花帷帐,知道自己如今是回到了外祖母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
一直侯在床榻边的赭石第一时间就发现她醒来,忙道外头去喊人:“醒了,醒了,小娘子醒过来了!”
桂婆婆正端着药进来,闻言快步走来,一碗药汁都晃了晃。她把瓷碗放下,伸手去拧了一块热帕子来,给裴容小心仔细地擦了擦脸,轻声道:“小娘子昏睡了这些时日,可要将奴婢们吓坏了。小娘子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
说着又指使红豆去请太医,赭石去通报老夫人。
裴容摇摇头:“浑身沉得很,但还好。眼下是什么时候,不要惊扰了外祖母。”
桂婆婆没有答应:“小娘子昏睡了整整五日,老夫人日日忧心,盼着你醒来。如今知道消息,才能安心。”
“我睡了五日?”裴容惊讶道,说着挣扎要起身来,又问:“那天与我一同落水的少年呢?他可还好?”
“小娘子可莫乱动,才醒来不能见了风。”桂婆婆要把她按回去,“您这样金尊玉贵的,惦记那等子人做什么?”
裴容皱起眉来,不听桂婆婆的话,挣扎着坐起身来:“不成,婆婆你若不说,我就一定要去看看。”
桂婆婆这才告饶:“小娘子,可饶了老婆子吧。那孩子没事,救上来就醒了。一个马棚里滚大的,铁打的骨头,喝点水算什么!倒是您,琉璃玉瓶似的人呢,怎么能下水去救人呢?原本身子骨就弱,浸了冷水,烧了好些天!”
裴容听见他没事,才乖乖坐下,道:“醒了就好,那他现下在何处?我想见一见。”
“自然是回他原本该回去的地方。小娘子见他做什么,没得污了你房子里的地。”桂婆婆不答应,回身去端了她的药来,“小娘子还是先喝药,待会再请太医来把脉……小娘子哟,你这是要什么!快躺回去!”
裴容在她说话间就已经披衣起床了,此刻赤足站在床边,摇摇晃晃地却坚持站住,威胁桂婆婆:“婆婆我问你,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这样讳莫如深,不许我去见他?”
“一个马棚里长大的孩子,有什么身份……”
“你若不说实话,我就自己去院子里找!”
桂婆婆认输道:“好好好,老婆子都告诉你,小娘子快些躺回去吧,你身子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呢。”
裴容坐回床上,端着药碗终于从桂婆婆的口中得知了那个少年的来头——他果然是自己的侄儿,是自己亲哥哥卫拱的孩子。
“……却也不能算是主君的孩子。”
桂婆婆面露难色,想了半天的话才说出来:“他的生母白氏是谭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传闻说是罪官之女,谭夫人顾念旧时的情谊才救回来养在身边的。主君与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白氏一及笄,主君就向谭夫人要了她做妾,开始两人感情极好,蜜里调油一般,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都要退上一步。”
“后来可是这白姨娘出了什么事?”裴容轻声问。
她记得,这府上并没有一位姓白的姨娘。
“正是。十年前,白姨娘在去报恩寺礼佛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劫道,失踪了三月,回来时已经是小腹便便、身怀有孕。七个月后,她生下了这个孩子。谁也不能说定她是足月生下的孩子,还是早产了十天半月。”
也就是说,不能从时间上推断这个孩子是不是卫拱的。
裴容听得心惊,蹙着眉问:“那白姨娘如何说,哥哥与她既然情深,可是信她?”
桂婆婆摇了摇头:“白姨娘什么话也没有说,生下孩子的第三天夜里就自己悄悄地溜出院子,投湖自尽了。而至于这孩子,主君没有让他上族谱,也没有给他起名字,而是丢给了管马的老郑头养着,发卖了白姨娘原来院中的人,不许府上任何一个人提起。”
她说着,拉住了裴容的手,叮嘱道:“这些年里主君不闻不问,府上的夫人也没有管的,小娘子今日听了这些旧事,也都藏进心里,再不要提起,也再不要说见那个孩子的话了。”
裴容如今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寻遍卫府的子侄都找不见他了。
旁人可以视若罔闻,她却不行置之不顾。
“不行,我一定要见他!”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