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年深冬。
今年冬天严寒。
每个清晨,人们出门第一个要应对的困难就是五十米内难以视物的雾霾。锋利晶透的冰凌挂在干瘪的枝头,比冰棱更锋利危险的,是无形无色却威胁性极强的寒风。
又是个阴天。
整条街笼罩在灰蒙蒙的雾色里,荒唐地沉睡在深冬。
大街上很少见人,就算少有的行人,也纷纷都将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风,以此来抵御无孔不入的寒风。
迎春市某高级酒店包厢内。
与室外低至零下三十几度的凛冽不同,包厢内暖气开得很足。
人一旦待在这种暖融融的环境里,就极易被困倦找上门来。
包厢一角的单人沙发上,邢舟垂着头,大剌剌伸腿倚靠在上面。
明明是一个恣意松垮的坐姿,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此刻的处境并不轻松。
温度适宜的室内,他鬓角额头却缀着点亮晶晶泛光的汗珠,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早就因用力而导致青筋微凸,他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捂着腹部。
红木圆形大餐桌上,玻璃酒瓶歪七倒八,有些餐盘被寥寥动过几下,有些餐盘却始终完整,桌角的烟灰缸内,长短不一的烟头凌乱地躺在里面。
除去聚餐时的喧嚣,包厢内此刻静得出奇。
人皆散去,唯有孤独倚着沙发静躺着的男人。
邢舟将力气施加到双脚,尝试起身,结果腿还没伸直,脚下一软,因为惯性作用,失去重心的整个人直接向前倾倒。
砰——
膝盖与地板摩擦,带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失去支撑,邢舟跪在地上。
还没感受到膝盖处火辣辣的感觉,胃部倏地发出的剧痛先一步麻木了他的神经,麻木疲倦的感觉进一步席卷他的大脑。
还未等到大脑电波向外发出求救信息,意识率先溃不成军。
接着一声闷响。
他瘫软在地上。
随着眼睛费力撑开的一条缝,崭亮白炽灯光直直刺向人眼。
酸涩骤然在眼神经处弥漫,邢舟不由得频繁的眨了几下眼,伴随着眨眼频率的增快,生理性泪水自单边眼眶滑落,无声浸入枕头里。
仪器鸣响声音尖锐,陪床医生严肃的声音响起,其中隐约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醒了呐。”
等酸涩的感觉散去些,邢舟才得以将一双眼全睁开。
入眼先是满目的白,追随者医生的声音,他缓慢转移视线。
“既然醒了,那就看一下这份检查结果,目前你的情况有些复杂,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如果没问题的话,可以通知你的家属......”
“不必——”
邢舟启唇,本是要坚决拒绝的话音却因为身体上的痛楚变得苍白。话末,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倒吸了口气。
医生也坳不过一个态度坚决的病人,只好先放软自己的态度。
在医生的描述中,邢舟才知道了自己会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他因为急性胃穿孔突发休克,独自晕倒在包厢里,后来被酒店的清扫工发现,火急火燎地打了急救电话,将他送进了医院。
面前戴副眼镜的年轻医生并没有因为邢舟淡然的回应态度而终止话题,而是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多亏了那个清扫工人机灵,知道第一时间拨打急救电话,要不是他,你知道......”
“陈屹礼。”邢舟再次开口打断年轻医生的话,“这件事,不要告诉我家人。”
陈屹礼是他高中时的舍友,两人关系还不错,但两人却不在同一所大学。陈屹礼高考发挥超长,考上了迎春市最好的大学,就读于医学院,毕业后在迎春市医院就业。
邢舟看向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曾经的这个同窗。
尽管两人大学期间并没有保持频繁的联系。
但男孩子之间的友情,就是这样巧妙。有时候刻意地去维持反倒矫情,任它自然发展却能长远。
“好好好,不告诉,我不管,不多嘴。”
陈屹礼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字里行间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懑。
病房内迎来一瞬间的寂静。
寂静很快被掀过,陈屹礼抬头打量了眼输液瓶内所剩不多的液体,转而又凝着邢舟瘦削的下颌,闷闷开口:“倒是你,怎么混成这幅模样了?高中时你的意气风发,大家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就混成这幅模样了——
对啊,我怎么就混成这幅模样了?
邢舟扪心自问,思绪逐渐飘远。
毕业后,他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之中,长久地无法在梦魔掌下脱身。
为了缓解这种痛苦,他决定尝试转移注意力。
做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