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意融缓过神来,仍是心不在焉的。
她面向眼前的年轻男子,开口轻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在等待男子回复的间隙,她眼神时不时地瞟向门外,胡皎月离开的方向,只见那抹红色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越来越淡,即将要消失不见。
对面的男子食指关节微屈,指关节向上顶推了下镜框,镜片擦得一尘不染,甚至随着位置的移动闪着光泽,整个人显得干净又利索。
他镜框后一双眼睛微眯,眸光和善,清润的声线带着几分歉意:“今天店里出现这样的状况,给您的生活带来了不愉快,作为老板,这也是我的失职,所以允许我向您说声抱歉。”
听到男子客套的道歉话术,瞿意融眸光淡扫了眼这人,也礼貌性地回着笑。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对她带来太大影响,受害人不是她。
但看到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遭受到那样的委屈,她也做不到毫无波澜地装作一个陌生人冷眼路过。
不过眼前这人诚意可见,让她内心得到了缓和。所以见人做人事,见鬼做鬼事。
她将声音压低,和煦回应那人:“没关系,刚才你已经向受害者道过歉了,更何况,主要问题并不存在于你身上。”
说完,她又试着朝门外望了眼。
可视线里除了正对门外方向的一片光景,哪里还有小姑娘的影子。
她情绪焦躁,最后瞟了眼前那人衣领,急匆匆地补充了句:“我还有其他事情,今天打扰了,谢谢你,先走一步。”
来不及等待那人的回复,她先拔开腿向外走去,脚下步子也匆匆。
只留下背后那人迟钝转身,凝着她离去的身影,嘴角扯出抹温暖笑容,眼神投下一片柔和。
尽管瞿意融脚下步子匆忙,可怎奈胡皎月动作也极快,没给她留下能追上自己脚步的可能。
等她走出中药铺,古街上行人神色悠闲,均是行路缓慢,哪里还有那抹瘦弱的红色身影。
原本出门之后,她按照脑中临时抉择那样,目光下意识地直接在一个个缓行的身影上掠过,过滤着身穿红色的行人。
可身处如此高温的盛夏,人们均穿着或白色或浅色,压根没有半个穿红色的人。
脚下搜寻着的步子越迈越多,距离中药铺也越来越远,萦绕盘旋在鼻尖的中药气味愈来愈淡。
眼看着不长的一条古街即将被自己走到尽头,眼前仍未寻到那抹红色身影,瞿意融心间瞬间被焦躁郁闷填满。
烈日轻而易举透过云隙,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被挥洒至铺满青石板的地面。
在外头奔走的这会儿,瞿意融裸着的胳膊被晒到发烫,一颗心也被高温烘的直发闷。
她垂下头,视线落在墙根那片阴影处。
因为有着屋檐遮挡,那一小片地方永远无法接受日浴,青苔毛茸茸的头部往外冒着。
瞿意融眉间酸涩地揪在一块,眼睛因曝晒而干涩。额边两缕发丝趁机垂下,刺挠得她眉眼发痒。
她抬手,心情不舒畅让她动作带了点怨怒,发丝被她捋向耳后,不可抑的一声叹息终是从唇间挤出。
修读心理专业练就出的敏感让她在胡皎月身上发现了些异于常人的现象,包括她一些不自然的举动以及胳膊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
当然她悲惨的遭遇,多多少少会给她现在的生活带来些影响。
人们总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不是个闲到谁遇见困难,都能上去帮一把忙的人。
可当她看到无端被无常命运折磨着而跌进谷底的胡皎月,总想着拉她一把,尽可能地给她点光。
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年纪轻轻的一个姑娘,正处于青春最好年华的姑娘,她当下最应该的状态,应当是青春洋溢、充满活力的,而不是被这些杂乱的事情束缚住手脚。
她看不下去,愿意主动出手相助这个小姑娘,哪怕这是没有回报的付出,也是看不到前路的选择。
但她心甘情愿。
可她,却再一次与摆在眼前的良机失之交臂。
偶遇不像日出日落那样再平常不过的天气气象,它是个未知数,是难以探知的。
而下次机会的降临,又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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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市郊国道上,一辆徐徐行驶的黑色小轿车内。
瞿父瞿母挨着坐在前排,瞿意融抱着手机,独自倚在车后排座椅上。
去城郊奶奶家的路程不算短,接下还有段相对泥泞不平的路。
瞿意融漫无目的地划拉着手机,眼神时不时地向窗外瞟一眼。
窗外郁葱苍翠树木随着车辆向前行驶,树与树之间像是连在了一起似的,不断地向后倒退,盯着的时间久了,晃得人眼晕。
像是打开了另一扇通向光怪陆离世界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