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故人诚不欺我!长孙星宁陪着几位夫人小姐沿着河堤观赏夏日荷景,忍不住称叹。
“姜大人不喜设宴,这般的美景,我还是头一回见。”一位夫人感慨道。
嘴上说的是姜大人不喜设宴,可谁都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原先南康长公主在的时候,宴会都设在公主府,那位生性高傲的公主哪里瞧得上荷花,回回不是牡丹宴就是海棠宴。等到这位不曾露面的姜夫人入京后,更是无丝竹宴请。
这般撒了种子后天生地长任其肆意的一湖荷花反倒是成了京中不多见的奇景。
“可不是嘛,我也是头一回见。”廖氏跟着叹了一声。
“西湖的景,引人遐想。”昌陵候夫人接道,“姜大人和这位姜夫人是杭州人士,爱荷,在所难免!”
不多会儿,日头高照,便有丫鬟引着众位夫人公子小姐入坐湖心亭。
待看到席位布置后,长孙星宁不免惊奇。
在江南,宴饮时分男席女席。若在室内,男女通常不同屋;若在室外,便以假山为屏,再不济,也得以屏风为界。
可姜夫人的荷花宴,男女同席,以家庭为单位,聚在一方亭子中,倒也得趣。
这么想的不止长孙星宁一人,廖氏也在另一方亭子中同她的两个儿媳妇称叹。长孙家的亭子恰好和廖氏一家的亭子挨着。
临近午宴,姜夫人搀扶着首辅夫人出现在了湖心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廖氏怕长孙夫人对京中各家的关系不明晰,捏着帕子走了过来,“喏,主角儿来了!”
长孙夫人是识得姜夫人的。不过,此等沦落为奴为仆的经历并不光彩,也没必要拿出来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说给旁人听。长孙夫人只微微颌首。
不说,不是她不信任廖氏,而是尊重旁人。以己度人,怕己也不愿旁人知晓自身沦落的经历。
“这主角儿旁边上了年纪的老夫人乃内阁首辅徐大人的夫人。哎呦,忘了和你说,徐大人就是当年姜大人科举考试的主考官。”
长孙夫人点了点头。其实,对于姜大人是首辅徐大人的门生这一件事,她也知晓。来赴宴之前,长孙夫人便简要地打听了姜家的丝缕关系,但她仍是对廖氏倍感谢意,毕竟心意难得。
“瞧,我说的不错吧,姜大人对这位原配夫人爱惜得很!连首辅夫人也请来坐镇,生怕旁人小看了他家夫人。”廖氏凑近长孙夫人揶揄道。
“姐姐,这话……也能说?”长孙夫人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
“无碍!无碍!”廖氏伏在长孙夫人耳边小声解释道,“你没来之前,我和昌陵候夫人通过气儿了。原来呀,早在半个多月前,姜大人就在圣上跟前有意无意地透露设宴的事儿了。姜大人言及大公子这么些年一直流落在外,二十好几了,亲事还没定落,欲借此次宴请给大公子寻罗个合适的妻子。这番推心置腹,圣上虽未明确点头,但也未有丝毫阻止,想来是默肯了。不然呀,今儿个哪会来这么多家夫人小姐!”
长孙夫人恍然大悟。南康长公主已经去了十几年了,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长孙夫人携子入京已有三载,总不能一直这样,原配妻子待在府里不出宴,大公子府里书院两点一线。
廖氏本就打算让长孙家的小辈知晓些内情,故而声音虽小,但也漏了些音。
李嘉听了后对着长孙星宁挤眉弄眼,怕是知道自家妹妹做了亏心事,对人家原配母子不好赶尽杀绝。
长孙星宁不置可否,只瞪了眼李嘉蕴,祸从口出,你给我消停些。
李嘉蕴眨巴眼晃着头,我什么也没说呀!
眼不看为净,长孙星宁不想和傻弟弟玩幼稚的眉眼传话,转而看向自家哥哥,却见自家哥哥正闭着眼默读。得,这书呆子哥哥吃个宴也不忘背书。
其实长孙星宁知道傻弟弟说的不假,姜大人家的这门理不清的官司源头本就在皇家,皇家若是做的太过了,悠悠众口就难堵了。想来圣上再是疼爱妹妹,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名声。
长孙夫人和廖氏都是四品官的夫人,放在外面是贵人,但在这场荷花宴上算不得贵,故而,她们的亭子隔着主亭一段距离。
觥筹交错热闹之际,主亭的姜夫人搀扶着徐夫人步履匆匆地出了湖心亭。
等消息传到这方亭子时,长孙星宁才知晓,原来是乐平公主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呀!长孙星宁在心里哼笑,只盼这位尊贵的公主来意仅是观荷,别牵扯到她。
长孙夫人也顿时绷紧了神经,满是担忧地看向了自家女儿。
“姐,你别怕,她要是敢欺负你,我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跟她同归于尽。”李嘉蕴突地站起来,撸起袖子,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
长孙星宁一巴掌拍过去,“你给老实点,别惹祸!”
李嘉蕴撇撇嘴,老实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