樋口一叶实际上不是很熟悉鸣女这个人。
即使她已经成功做到了以“新人需要熟悉工作”为由,几乎是除了睡觉片刻不离这位新上司的身边,但好像总是和她离得很远很远。
她似乎从来都不摘下耳机,日常总是酗酒,对待工作的态度也是敷衍到了极致,平时有差不多一半时间泡在酒吧和ktv,连带着手下的人也没个正形。
以佐藤太郎为首的那些个抛头露面组什么乐队的就不说了,她本人居然还喜欢翘班去搞什么地下偶像!可不是在总部见不到吗?即使是大冬天也穿的短裙光腿在寒风中蹦蹦跳跳,而台下空空如也,偶尔有那么几个参差不齐的观众,也是因为寒冷而被迫进棚子里取暖的流浪儿。
而她却从来不赶他们走,每次都准备了一大兜子糖果送给这些即听不懂她唱的什么,也从不用心的“观众”。
看了这么久一个人孤独的表演,樋口一叶有理由怀疑她是故意的,因为她这样的水平其实出道都绰绰有余,一副得天独厚的嗓音就算是酗酒也没能破坏,反而增添了几分独特的气质,港口黑手党又不是不允许成员有副业,就像旗会的大明星公关官,还不是大红大紫?甚至凭借背后的资源还不用担心潜规则被雪藏。
但偏偏鸣女就愿意站在这空空荡荡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舞台上,唱的永远是她那有一搭没一搭的《传递不到的爱恋》。
窗外瑟缩着三两个小孩子,乖乖地趴在铁皮棚子之外贪婪地汲取着灯罩散发的仅剩的温度,即使眼睛巴巴的盯着那些放在塑料凳子上的食物,却仍旧等到台上的人唱完才欣喜地通知身后的同伴:
“魔女大人又发糖啦!”
听到这宛如天籁一般的号角声,从棚子外接二连三涌进来一些冻得瑟瑟发抖的流浪儿,没有哄抢这难得的食物,而是用目光追随着那个人,直到她鞠躬对着台下做了一个谢幕礼。
倚靠在门边,羽绒服裹着,樋口一叶也感觉寒风入骨,但那个穿着打歌服的身影却在此时半蹲下来,突然做出一张鬼脸,把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吓得直接愣住了,但眼神却是樋口一叶从未见过的温存:
“我可是世界上最恶最坏的魔女,会把不听话的小孩子抓走吃掉的。”
“所以在其他时候看到我的话,千万、千万不要靠近哦。”
分发完这些糖果之后,看着他们一个个吃下去后,她这不靠谱的上司才打了个哈欠开始换衣服,故作元气地进行偶像式发言:
“今日份偶像任务达成~”
望着舞台大灯逐渐熄灭的铁皮棚子和作鸟兽散的流浪儿,樋口一叶在启动车之前,抿了抿唇,良久才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您如果想要救济这群孤儿的话,为什么不多给他们一些呢?”
“你觉得有用吗?拿到了之后呢?带回去又被其他人抢走吗?”上车的时候,鸣女在副驾驶看着她,笑了,说出来的话却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冷,“他们是我今天的观众,所以只能在舞台下收获奖励。”
“人类从来都是最危险的野兽,不要妄想生存面前还存在道德这种东西。”
酒吧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明明门口摆着刀架,墙上全是黑白照,这幅画面倒显得温馨了起来。山口抱着一个小女孩,眼神里充满父亲的慈爱,而中原亚郎正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不知为何,樋口一叶敏锐地察觉到,在鸣女踏进门后,气氛一时有些僵住了,但小女孩却浑然不觉,从父亲的怀抱里跳出来,抓着那根粉红色的棒棒糖,十分熟稔地扑到鸣女的怀里:
“是大姐姐!”
“最近有没有好好学呀?”即使一只手是冰冷的金属,但她抱孩子的动作却足够熟练,甚而至于显得十分轻柔,“今天放学很早吗?”
“得了小红花,想来给爸爸看!”小女孩格外兴奋地向她展示着那劣质的手工制品。
鸣女揉了揉小孩柔软的头发,从兜里掏出几个硬币塞到她手里:
“真棒!不过现在爸爸和姐姐要开始工作啦,你先和哥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穿着校服的赭发少年一时也有些紧张,站在这里就好像是要钻进地缝里一样,只是匆匆将一份文件递给了在一旁待机的樋口一叶,随即便低着头上前对着山口说了声“抱歉”就开始哄着小女孩,拉着她的小手离开了酒吧。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允许带家属过来吗?”等到山口的女儿蹦蹦跳跳地跟着中原亚郎走了之后,她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还没等樋口一叶反应过来,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就已经架在了山口的脖子上,她看得很明确,这就是摆在酒吧门口的“摆件”之一,“再有下一次,滚出去还是死在这里,你自己选。”
山口大叔的脾气很好,樋口一叶还记得他总是在角落擦拭着木质相框,那张憨厚的脸上却因为恐惧而颤抖着渗出了油汗:
“今、今天是特例,他们放学早,在家里也没人照看,我、我就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