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丽正殿时,李承鄞还没醒。
铃铛摸摸他的头,还烫,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嘴上起了好多干皮,难受得张着嘴喘气。她取出帕子给李承鄞擦汗,伸手一摸,中衣都浸湿了,大冷天的,不能湿着衣服睡,她悄悄退了出去,叫来下人给李承鄞换好干净衣物,又让人送来一碗糖盐水,喂李承鄞喝下,自己守在旁边,睡着了。
李承鄞在后半夜醒了过来。
高热退了不少,他脑子混混沌沌的,下意识叫了声“娘”,却在怀里捞到一个软软的人。铃铛困得睁不开眼,连晃了几下头,才迷迷糊糊地说:“你醒了,还难受吗?渴不渴?”
李承鄞摸摸自己的头,烧得难受,他觉得自己的头都能清晰感受到大脑和颅骨的分界。他试着坐起来,浑身酸软无力,只能又躺回去,扶着额头,闭目养神。
铃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李承鄞皱眉闭着眼睛,扶额很久,才沙哑着嗓子说:“现在是几号了?”
“正月二十,”铃铛说。她知道李承鄞的性格,不掌握大局,他会感到不安,因此,确定了李承鄞状态还好,她简明扼要地讲了现在的情况:高相曾派泼皮孙二去鸣玉坊查明月的身世,孙二是高相家中的远房表亲,裴照暗中拿住了孙二,并将明月是陈征之女一事点明在皇帝面前。随后裴照又把孙二送了回去,如今孙二已被高于明灭口。
李承鄞努力睁开眼睛听着,感觉自己越发头痛。
“接下来……要去找大哥的太傅,把当年举子案的证据拿来。”他嗓子都烧哑了,说话很吃力,“这个机会,机不可失,要以之为导火索,然后……”
他费力地呼吸起来,闭上眼睛,难受得说不出话。
铃铛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在父皇面前周旋,病成这样,如果亲自前去,只怕会加重病情,反而得不偿失。不如你把你的信物给我,我替你前去,你安心养病。”
李承鄞闭着眼睛,用力地说:“你是女子,又是异族身份,让你去,反而容易搞砸。”
是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豊朝上下都是这么看她的,要是不把这个身份更正过来,也会这么看她将来的阿穆。铃铛难过了片刻,还是把李承鄞按了回去,正色道:“这个不需要你操心,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身体养好,因为在我们之中,只有你能在父皇面前周旋。父皇是绝对不会听我说话的。”
她拿起李承鄞的玉佩,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既然这块玉佩你整天带在身上,那么太傅一定也认识。我就拿着这块玉佩作为信物。你安心养病,一定要快点恢复正常。”
李承鄞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太傅住在一座偏远的小山村内。
这种地方铃铛本能地畏惧,因此她带了刘胡子随行。一行人来到山村内,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了太傅。因为整座村子,只有太傅一位老人家在教孩子们读书。
有个机灵一点的小孩子看到她,立刻喊道:“先生,有个大姐姐来了。”
太傅转过头,看着她,问道:“夫人,您是找谁?”
铃铛福了福身,拿出玉佩,说道:“我家五郎让我拿着这个,来找他的老师。”
太傅敞开着门,请铃铛落座,太傅给她上了茶,道:“这是我自己种的□□,水是清晨从山里采来的溪水。闻着很香,喝着还有些甘甜。”
铃铛尝了一口,她常年喝药,其实味觉已经不是很灵敏了。但她还是笑道:“好茶,多谢太傅。”
太傅便问道:“太子殿下如今身体如何?”
铃铛摇摇头,说:“很不好。前段时间他受了伤,本身肋骨就断了,还有皮肉伤,结果伤势又二次加重,如今断掉的肋骨非但没有长好,反而因为受伤期间没有好好照料,刺进了肺里,引发急性肺炎,现在高热不退。李承鄞原先提到,说您是他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应该亲自来带回您的,可是如今他烧的意识不清,连说话都困难,因此只能托我问候您一声,也让我拜会一下您,尽一尽为徒的心意。”
说罢,她站起身,再拜顿首。
太傅有些冷淡地把她虚扶起来:“夫人过谦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铃铛倒笑了:“比起他的妃嫔,其实晚辈是以另一个身份来的。晚辈是李承鄞的首席谋士,也是当年剿灭丹蚩、寻找王帐位置的幕后之人。如今李承鄞受伤,东宫及其麾下,晚辈可以一手全权做主。”
太傅淡淡地说:“夫人只是个女儿身,还是不要参与到男子的事情中为好。”
“太傅此言差矣。”铃铛一手抚袖,放下杯子,发出“嗒”地一声响。她抬起眼睛,双目如电,看着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臣,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太傅认为,李承鄞派个女子前来,是在轻慢、羞辱太傅。可是晚辈倒认为,太傅乃是傲慢至极。莫非在太傅的心里,知识和谋略,是通过男子那二两肉起效,而非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