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花事件过去几天后,李承鄞终于有了反应。
他邀请铃铛去喝茶,地点却不是在如园。
铃铛多多少少有些揣测,到那里一看,果然,裴照一身甲胄,侍立在李承鄞身侧,见到铃铛,躬身向她行礼。
李承鄞示意她落座,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揭开食盒的盖子。铃铛朝里面望了一眼,是宫中时令的各色点心,还氤氲地冒着热气。
李承鄞等她坐好,才说:“你上次说的话,我想过了。”
他有些茫然,也有些不安。这么多年的宫闱生活,总让他觉得隐藏自己才能安全。如此这般把自己的心迹剖析出来,他觉得就好像自己没穿衣服巡街一样,总感觉冷飕飕、空落落的。
可他却不能让自己的心情流于言表,那会让他更加坐卧不宁。
铃铛本来咬着一块绿豆糕,见状,她默不作声地望了李承鄞一眼,把空出来的那只手塞进李承鄞的掌心。
他的手指很凉,还有一层冷汗。
身后的裴照愣了愣。
原来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竟然深厚到这种程度了吗?
铃铛体寒,因此一直捧着手炉,手刚刚被捂得暖烘烘的,李承鄞忽然感觉自己手中多了个热热的东西,一低头,发现铃铛正在看他。
很多时候,不光是李承鄞,就连裴照、顾剑和柴牧,都不愿意和她对视。
很多时候,她都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切,但是又好像什么都逃不出她的眼睛。这种沉静又锐利的眼神,总让李承鄞觉得,她一定是在拿着一柄尖刀,一刀一刀划开他的皮肤肌肉骨骼,或者又是冷不丁给他心口一刀。这种感觉让李承鄞本能的有些不安。
铃铛却仿佛又看懂了他的想法,伸出指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掌心。
李承鄞沉默了一霎。
为了留住她,这种事情,李承鄞还是情愿让步一点的。
他调整着呼吸,说:“我最先想起的,是那次万佛寺,你中毒的事情。”
铃铛点点头,等着他说下文。
“我也曾想过婵儿可能会对你有些不利。”李承鄞回忆着,说,“所以,我也试着采取了些措施,来判断碗中究竟有没有下毒。”
若是毒药,他也吃了那碗甜羹,他会比铃铛更早发作;更何况他也命人收起了那只碗,这样才能在出事之后,尽快确定铃铛中了什么毒。
但他没想过,二哥居然会给铃铛下补药,让她虚不受补而死。
他仔细反思了自己的行为,一直颇有些恐惧:他给铃铛的保护,会不会是让她虚不受补的毒药?
郎神医对他说,对她好,不是爱。他过去三年都想不明白,直到铃铛给那盆兰花一釜沸水,直到他想起万佛寺能杀人的补药。
吾之蜜糖,彼之□□,不过如此。
可他害怕。
一旦把他的心迹剖露出来,首先有泄密的风险,可能会成为他的致命点;其次,他知道自己一直满腹阴谋,更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光彩——这些事已经够让他不舒服的了,他不想再去面对亲近之人的指责。
所以不管对柴先生也好,对顾剑也好,对裴照也好,他都试图做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假象。但是对铃铛,这些事他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铃铛的眼神太毒辣,他真的没有自信,能骗过她。
她能接受一个阴险狡诈、满腹蝇营狗苟的夫婿吗?
他辗转反侧了几天,终于顶住自己的不安,决定试探着展露一点真我。
若能,他就试着放下些许伪装,在她这里休息片刻,然后振作精神,继续为了他们的未来打拼;若不能,他就接着扮演那个温柔体贴的夫婿,只要他更强大、更细心,一切定然能迎刃而解。
他看着铃铛的眼睛,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但是,东宫是一座浸满鲜血的宫廷,处处都是危险和阴谋,我只是不希望你冲在前面,以身涉险。”
铃铛望着他,忽然一笑。
她扭头对裴照说:“裴将军,你能不能先转过去。”
裴照听完,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铃铛伸手拍拍李承鄞的膝盖,说道:“你把眼睛闭上。”
李承鄞依言,心中正纳罕她要搞什么鬼,忽然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嘴唇。李承鄞一下子挣开眼睛,正看到铃铛眉眼弯弯的,冲着他笑。
他的耳朵一下就红透了。
就在他准备把人抓起来,加深这个吻的时候,铃铛却推了他一下,从他怀中滑走了。
又没亲到!
那小妖精却指指她的嘴唇,李承鄞看她伸出舌尖,把嘴唇上的胭脂吃掉一大块,觉得耳根越发燥热,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抹嘴唇,忽然发现自己也是满嘴胭脂。
“没有人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铃铛歪了下头,狡黠地看着他,口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