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是最后一个到柴牧家的。到达的时候,“已死”的梅姑娘正裹着毯子,歪在小榻上咳血。
她小脸发紫,用力呼吸着,顾剑抱着剑坐在一边,柴牧则坐在桌前喝茶。
见到铃铛,裴照快走两步,诧异极了:“您——您怎么这幅样子?”
“被二皇子下了毒,这不重要。”铃铛挥挥手,“当务之急,是李承鄞——他怎么样了?”
裴照看她说话都顺不过气,不由得心疼:“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您只要养好身体就好了。”
铃铛当即冷笑一声:“那你们几个大男人,这几天都想出了什么神机妙算?裴照你要是心疼我就别废话,灾祸早日平息,我才能赶紧去休息。”
裴照被噎了一下,但是也没有办法反驳。他只能将万佛寺下毒、大火、大皇子遇刺诸事一一道来,这个时间不算短,铃铛中间往嘴里又塞了好几次药,才勉强扛下来。
当听到大皇子遇刺,她眉头一挑:“在天亘山附近?”
当下几人都望向她:“你怎么知道?”
铃铛一默,眼神闪了闪,露出一点笑容,又很快消失不见。她说:“李承鄞是在那里捡到的。我目睹了马队遇袭全程。”
什么!
几人同时大惊,铃铛伸出双手压了压,道:“听我说。”
她将当时的情形详述了一遍,只是说几句话,就要咳嗽几下,说到最后,更是一口血咳在茶桌上。
裴照不由得心怀不忍,道:“梅姑娘,您在咳血。”
柴牧只是冷眼望着她,顾剑嘴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这小姑娘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谁劝她都会挨骂,还不如直接闭嘴。
铃铛眉头都没抬一下,伸出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开始在桌子上写字。
“你们没跟我说多少东西,所以我只能猜。首先,大皇子和李承鄞必然不属于一股势力。因为太子被废,当务之急就是新太子到底花落谁家。因为,如果大皇子和李承鄞同属一股势力,我不会允许我手中两位皇子一同前往西境。我已经受到了打击,李承鄞要用来巩固我们一派的势力。那为什么他还去了?他同去,得益者会是谁?”
“是其他皇子,包括大皇子在内。二三四少了竞争对手,大皇子获得了护身符。如果李承鄞背后的人要杀大皇子,李承鄞同去,他们必然投鼠忌器。要是二三四的人想杀二人,李承鄞背后的人也势必要派人保护他。”
柴牧补充道:“太子殿下背后是皇后和高家,二皇子背后是忠王等宗室,其余两位皇子,母家出身不高,不足为虑。”
“好,我们继续分析。”铃铛点点头,“我看到李承鄞用身体去挡大皇子,想必他敢笃定,这些人根本不会杀了他。那么这些人究竟是谁呢?”
柴牧皱着眉头道:“只能是高相。”
裴照问:“可是世人皆知殿下背后有高相支持,如此一来,不就坐实了殿下的嫌疑?”
铃铛摆摆手,说:“等我说完。大皇子不是高相派人杀的,凶手确实是丹蚩人。而且李承鄞身上的伤,也确实是丹蚩人造成的。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二皇子怎么知道高相派了人过去?”
“西境都护府明显是高显的天下,二皇子为什么能这么准确地掌握高家人的动向?”
柴牧也是久经沙场之辈,闻言立刻道:“二皇子也派了刺客,只不过被高家人捷足先登了。”
“我也正有此意。”铃铛打了个响指,“所以我们现在的一种可行思路,就是把这口锅扣在二皇子身上。”
柴牧边听边摇头,否决了她的提议:“这件事,谈何容易。”
铃铛也跟着叹气:“是啊,我们掌握的证据太少了——裴将军,大皇子遇刺时你在西境都护府,当时西境都护府发生了什么?之后案子是怎么了结的?”
裴照想了想,回忆道:“大皇子的遗体,是我带人巡逻时发现的。”
他将当时的情形细细讲来,包括抓获了巴图尔,也包括李酽将巴图尔押解回京,还包括高家派人向西境送信——铃铛本来往嘴里塞了一颗药,听到这里,不由得眉头一跳。
她把药含在舌下,口齿不清地说:“巴图尔长什么样子?”
“圆脸,尖下巴,”裴照比划了一下,“脸上有一道斜着的伤疤。”
“裴将军,你现在去查,立刻去查——押送进京城时,那个囚犯脸上究竟有没有刺青,有没有刀疤。高相必定是知道些什么,才敢这样布局,柴先生,我们该不该跟在高相身后,做这个黄雀?”
“可以一试。”柴牧思忖良久,才回答道,“高相此人,为人谨慎,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我怀疑他手里有什么证据。”
“那就赌一把。”铃铛的眼神闪了闪,“放心,不会没有人把这件事捅出去的,那不是还有我吗?”
三人一默,裴照立刻起身出门查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