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的故事……很有趣。
李承鄞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等你回来,我为你请豊朝最好的先生,怎么样?”
她半张着嘴,懵懂地眨眨眼睛,想说些什么,张嘴半晌,最后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李承鄞只有叹息。
他私下里跟裴照说:“可惜了,目光长远,能审时度势,又能随机应变,心还够狠,这样的人,若是个男儿,就算不能做将军,也是军师的好苗子。”
裴照沉默片刻,道:“慈不掌兵,梅姑娘,只怕很难接受在战场上杀人。”
李承鄞摇头:“你不了解她。一个为达目的,连自己性命都能牺牲的人,真到了必要的时候,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呢?”
裴照没有接话。
不会只有死亡的,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此时,小姑娘却忽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径直出去了。
李承鄞颇为尴尬。
她听到了吗?
全都听到了。
李承鄞说得不全对,她是个会杀人的人,而且她已经杀过人了。
十一岁那年,她嫌弃自家的旱厕太脏,于是偷偷跑到沼泽边如厕,被一个恰好路过的男人盯上了。
那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二十出头,她彼时还很小,不懂听口音,但那人讲的是本地话。男人脖子左侧,喉结微靠上的位置,有一大块青黑色的胎记,至少有她手掌那么大。衣服也很常见,黑衣蓝裤,别的特征,还有些印象,倒真是形容不出来了。
当时她裤子脱到了膝盖上,根本没法跑,被男人抱到一边,情急之下踹了男人的命根子欲逃,被那男人掐着脖子按在泥水里又被提起来。她求饶、服软、撒娇、威胁,哀求着用手帮男人,威胁如果他用强,就大叫着引人过来,终于成功找到了机会,捏碎了他的子孙袋,折断了他的凶器,让他痛到昏厥。
而后,她捡起旁边的石头,砸碎了他的脸,把还在喘气的男人推进了沼泽。他期间醒过来过,哀鸣着要爬上来,被她搬起大石头,又给砸了回去。
处理完死人,她大哭一场,捡了牛粪烘干衣服,而后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不久后,她去镇子上赶集,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画在纸上,贴着悬赏,因为杀了人。
她驻足看了一会儿,冷漠地走开了。
杀人,她不怕的。
她想了一会往事,最后还是找下人要了针线,往身上缀补丁。可是缝了几次,不仅补丁打得歪歪扭扭,还把手扎了好几下。
裴照亲自来找她。
该出发了。
草原的儿女,没有不会骑马的。李承鄞和裴照亲自送她上路,三个人的马中,反而是她的马冲在最前面。路途遥遥,他们傍晚出发,夜半歇一歇马,要在天亮之前赶到地方。
一路上,梅听雪都在念念有词着什么。
李承鄞听了几句,是裴照教她的兵力分布图画法。
他摇头。这太难画了,没有长年累月的训练,想要在一天之内突击出来,谈何容易?可是倘若接受了完整的军事训练,他们怎么会舍得让那个将军后备役送死?
三人都不说话,只有马安静吃草的声音,一时间空气有些沉闷,李承鄞忽然道:“梅姑娘,听说你们西境人都能歌善舞的,你会唱歌吗?”
梅听雪抬起眼睛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写写画画:“会。”
李承鄞逗她:“唱来听听?”
她皱起眉头,拿手指捏捏眉心,又把眉头舒展开,道:“唱得你可能不爱听。”
“那你要先唱啊。”
李承鄞听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唱道:“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放牛的孩子……”
“九月十六的那天早上……”
李承鄞本来听到第一句还在笑,哪会有这么粗心的放牛郎,连自己的牛跑丢了都不知道,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梅听雪还在唱,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我们十三岁的……”
裴照别开了脸,可小姑娘表情都没变一下:“……他睡在冰冷的山间……”
她的声音越来越抖,唱不下去了。
李承鄞听到她问:“我也会睡在那个地方吗?”
他嘴唇动了动,勉力说道:“不会。”
顿了顿,他说:“我们可以做个约定,我们会早日发兵,带你回家。”
“你会吗?”她低声问道,“你相信过我吗?在我带你回西境都护府的路上,你怀里那把刀,从来没有离身过吧?”
李承鄞猛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他确实有把刀,准确地说,是磨锋利了的石片,不太大,但是一刀割断小姑娘的喉咙,还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