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本就没怎么吃,晚膳又都吐了,如今噩梦惊醒过来,腹中确实饿了,是以一碗粥膳倒是配着翟媪特意准备的盐菜尽数吃了下去。
宣神谙将空碗递回给翟媪,抬手抚在胸前,试图将微微泛起的恶心压下去,忍了半刻,终是朝翟媪七分无奈三分委屈地瞧了一眼。
翟媪将装着几颗青梅的瓷碗端了过来,心疼道:“皇后的孕吐委实有些厉害……”
宣神谙拣着青梅连吃了三颗,才将压在胸口的素手落到了腹前,无奈地浅笑:“这孩子怕是有的闹腾……”
翟媪将剩下的青梅摆在她榻前的小几上,有些为难:“只是这青梅原是中秋时宣侯夫人送来,给您留着冬日里酿酒、煮茶用的,老身将其收在了罐子里留到了今日,如今也剩得不多了。”
如今才是年头,青梅果实要等到七八月才能成熟,上一年的青梅又基本已过了储存期,就是集市上也找不到可即食的青梅了……
宣神谙眉头蹙了蹙,上一世怀小六的时候,虽说她的年纪也已不小,孕期种种不适也多,却都没有如这一次般,到了吃什么都想吐的地步,尤其是今日……这孕吐也不知要到几时才能好些,还有医官开的药,若没有青梅压制,她如何能咽的下去……
“再去问问宣侯,还有没有剩下的青梅,腌渍过的也行……”素净的双手无奈地叠于腹前,叹了叹努嘴道:“这孩子不知要折磨予到何时呢……”
翟媪称“好”,又见她此刻精神挺好,心情也比先前好了许多,想起她让孙医官瞒着圣上有孕之事,还有她刚才梦呓着的“废了妾吧”,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点她:“陛下那里要不要派人去……?”
宣神谙抿了抿唇,想起那人与自己耳鬓厮磨时对小六的期待,素软的手指又在小腹处轻轻抚动,“他盼这个孩子也盼了许久了……”
“那您怎的不让孙医官禀告圣上啊?”翟媪又心疼又不解,回想起午间进殿时她瘫倒在地的情景,下了决心要问她:“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啊?”
宣神谙想起午间之事,那人悲戚的目色仿似又印在了眼前,他一句一句地质问着她是不是又要弃了他的声音也于耳畔回响,惹得她缓和了的眉色又僵了僵。
重生之事是无从同自己的傅母讲的,转眸见翟媪一脸的关心,她只能叹了一声,无奈道:“寿春起兵了……”
翟媪一惊,虽知其中厉害,却仍旧忍不住气道:“寿春起兵与皇后何干呐?且不说小乾安王,便是身在都城的文修君平日里便已不敬您,他们造反是他们的事,皇后切不可万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宣神谙哪里不明翟媪所言,可这世上的事又岂是不自苦便能不苦的……她朝屹立在不远处的仙鹤烛台望了望,单薄的火信子燃着灯台中所剩无几的灯油,立在鹤冠之上惺忪摇晃。
朝着那火舌子兀自叹了叹、再开了口:“当年陛下已娶妻,予是因着舅父的十万兵马才得以嫁给圣上的,若不是当年新朝建立、根基不稳,而陛下又要御驾亲征,不得已立了后立了储……”她缓了口气,继续叹道:“舅父本就树敌众多,朝堂上的景阩功臣各个都盼着予同子昆犯错,那时朝堂上便有不少反对之音,如今、寿春是小乾安王的地界,那些景阩功臣这次怕是不会作罢了……”
“届时、子昆和予怕是……”目色随着脑海中的回忆渐渐不再清明,她转了转眼核,将视线落回小腹,抬手隔着寝被感受着平坦处的温度,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也许不该来的……”
翟媪知道她这些年来的艰难,却不想她思虑得如此多,才知寿春起兵便已想到往后这许多事,虽则想劝她不要多想,可她偏偏又说得那样在理,自己除了陪着她一块哀戚,也没有别的法子。
只是到了最末,皇后竟然说这孩子不该来,这孩子她自己明明盼了许久,“皇后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孩子听了不好。”
宣神谙垂着眼皮看着小腹,还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一旁的翟媪一声惊呼,再抬眼时,刚才脑海里时不时显现的那人已立在了她的榻前,目色沉沉地凝睇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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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其实在听他们提起青梅时便已立在了门口,本想进去同她说他去找、找不到的话,种也要让人种出来,可却听殿内谈话间提及了自己,索性站在门口听了会儿,谁知竟听到了这样一番话,她是不是又打算自请废后了?!难怪她不让孙医官告诉自己有孕之事,她是想怀着这个孩子将自己幽禁在长秋宫吗?
她到底有没有替她自己考虑过,医官说她这一胎怀的不妥,稍有不慎母子皆有危险,她竟这样也不想让他知晓?!
神谙、我该拿你怎么办?!
见他进来后便立在那看着她,既不说话也无动作,宣神谙无奈,伸了手想让翟媪扶着自己下榻请安,却不想她刚动了动身子,他便把她按了回去,顺势坐到了她的榻边。
“神谙……”他望着她的小腹低低地叹了一声,修长粗粝的手指抚上她搭在腹间的素手,见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