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1 / 3)

收租有什么值得看的呢?

沈芜去年看过。

湘江水畔,邛崃山下,这座村庄本该土地肥沃水源丰沛丰收在望的,可三年大旱下来,再勤劳老到的农民,也很难种出足够多的粮食,既要喂饱地主和地主头上的权贵,又要喂饱自己和自己身下的妻儿。

冬日的风干燥又萧索,酷寒得让人伸不直脖子,那一日太阳还没升上来,钱管事就带着他那五个伙计来了,按照花名册,第一个还是赵来家。

赵来一家一个中年汉子外加三个少年,四个壮劳力,承租大约五十多亩田地,从早到晚在地里干活,就是在这样大旱的年份里,也能弄出那么多粮,是地主何东来最仰仗的佃农,就算这样地主何东来也没有想过给赵来家减租,甚至还想给他们多加一些,不知为何赵来家也认。

为了交得起地租,赵来家这四个壮劳力还在镇子上各自找了一份零工,不做零工时,就去山上茂林里打猎,平时一文钱也要计较着花,至今赵来家三个少年也说不上媳妇。

连赵来家交租都是这般吃力,就更别说其他佃户了,实在交不出地租的,那五个伙计挨个逼一逼,也能逼出三瓜两枣,或是交出牛马鸡鸭抵债,也有将自家闺女老婆小姨子更或是小子抵进何府做数十年工的,只是这事儿何东来也要先挑选摘捡,讲究的是一个他觉得值不值,或他用过值不值。

是故交了租的一家比一家愁云惨淡,直到收到那小童赵兴家,更是惨不忍睹。

小童赵兴父亲早亡,兄长早夭。家中只有一个年过三十的寡妇娘亲朱氏,和他这个七岁小童。朱氏为了母子两人的活路,常去外头做游娼,家里的田地也从不懈怠,而赵兴年纪太小,母子两也经常被村里的无赖贱人欺负,不过大多数村民还是可怜维护他们的。

而这次,因着地租比先前多了三倍,她已经抵当了家中所有能抵当的东西,身子也亏空得差不多了,却还是差十两。

钱管事坐在赵兴家院子里,院子中央烧着一盆火,将昏暗的冬日照亮,也将朱氏磕破的头脸照亮,那是一张娇媚而苍白的脸,削肩薄背,浑圆曲线,两扎宽的纤腰,确实有一些滋味,可惜是个游娼,何东来必定是看不上的。

又瞥了一眼被她使劲护在怀里的小童,那小童哭成了个脏猫。

他吸了一口旱烟,白烟从他的鼻孔嘴缝喷薄出来,好像一只烧香的鼎。

他不喜欢猫,所以这小童他也不要。

“那你是想挨鞭子?”

他的声音干涩却不冷,音色听上去好像闷在盖子里煮沸的烂粥,闷闷的,软哄哄的,咕咚咕咚,但话意却冷得让人发抖。

朱氏浑身发颤,抖得像个米糠筛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钱管事办事态度也算得上亲和,就因为他亲和,所以何东来给他准备了五个彪悍的伙计,他嘴边的旱烟还没有散去,不紧不慢,轻描淡写地又说道:“那脱衣吧。”

这种亲和是一种冷血的亲和。

受鞭刑,男子都会被扒去上衣。

钱管事稀松晦涩的眼珠子一点都没有波动,依旧缓缓地吸着旱烟,五个伙计却露出了狰狞讥诮又猥琐的神色,待要去伸手,朱氏低垂着头自行开始解上衣的领子和绳结,她是游娼,从不吝啬将自己的身子给人看,头一次她还忸怩过,但那挣不到钱,后来她的羞耻心就成了米糠中夹杂的砂砾,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就被筛子筛了出去。

但面对围观的同村邻里,她不做人了,她的孩子还要做人。

等脱了身上那件补了又补的短袄和中衣,她颤巍巍地低声哀求道:“各位村民乡长,请爱护我家赵兴。”语罢,款款弯背,不疾不徐地磕了三个头。

少交一两租,要受一鞭子。

她少交十两,就要受十鞭子。

前两年也有人为了省一两受过一鞭子,就让家里最强壮的人去挨,然而那个人到现在都直不起腰来,成了家里的拖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为了省银子去受这一鞭子了。

后来听说钱管事身后的五个伙计都是在官府刑狱司练过的,鞭子在他们手里不是鞭子,是刀剑,稍稍用力的一鞭子就能将一个壮劳力废掉,可他们只是交不起租的佃农,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杀人夺命的罪犯。

是以朱氏认为,她应是活不过今日了。

这是临终托孤。

村民们有老者有孩童有妇人眼眶蓦然红了,有人想到自己和自己的孩子,悄悄抽泣,缓缓转过身去。

沈芜没有转身。

她看着院中的这一对母子,身体在寒风中逐渐发热,血液从她的四肢百骸滚滚涌动,像点燃的柴火堆,一股一股滚烫的血液汇进她的心脏,激动着她的心脏,让它跃动得越来越快,眼眸嘭地点燃两簇火苗,手指蜷曲进手心紧紧攒成拳,身上的肌肉崩得极紧,咬着牙关,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等着射出去的那一刻。

千钧一发之时,朱氏又缓沉地对她磕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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