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与元硕走得干脆,袁家二位见事无转机,担忧这疫病的感染,也是无奈,最终离开了。
寝殿本就在太后去世后扩建了一倍,如今人都散去,说话都有了回音,显得冷清至极。
周泽端着一碗药汤掀开了珠帘:“圣上,把药喝了吧。”
德仪烧得昏昏沉沉,睁开腥红的双眸看着他:“周大人怎么不带面巾啊。”
周泽神色自如:“与圣上相识,已是臣的一大幸事,哪还顾得其他,只是想让陛下快些好起来,这朝政不能没有您在啊。”
“咳咳……”德仪喘着粗气,“没想到到头来,朕真的倒下了,最关注朕的反倒是相识最晚的爱卿你。”
“这些人,什么天下百姓,朕不是人么,朕的生死他们就不管了么!”不知是发热还是其他,他眼中落下泪来,“朕不想坐这皇位,有谁问过朕的意见!如今朕做了,朕想做个好皇帝,可左一句右一句,还有朕的兄长,朕是皇帝他是皇帝!”
“圣上,臣觉得您这话有些不妥,”周泽盛了一勺汤药抵至唇边,“大家都是您的心腹,自然是以您为重,只是他们心中,天下比您重要,也无可厚非,臣以为袁家二位说得有些道理,是应该打开殿门布施药材,也是为您积德行善,说不定这邪气一瞧吓得不清,直接消散了。”
他见德仪被逗笑,放下心来,又道:“只是这袁家两位真是一句话变个态度,之前不让太医出去的是他们,后来见事态瞒不住了,大开殿门的又是他们,真是随机应变。”
德仪烧得厉害,喝了些汤药重新躺了下去:“下去吧,朕一个人好好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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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硕轻轻拨弄着漂浮的茶叶:“世子意下如何。”
“街上全是病人,如今又死了好些,等不得了,”徐逸有些烦躁地闭上眼,“今晚必须发药。”
袁太傅捏着信纸的手都在发抖:“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消息,怎么都没传进来!”
“圣上说此物沾染了外界气息,得火烤。”
徐逸低头轻抚烧红的手腕,“你们自然一个都收不到。”
袁太傅红了眼:“这信上哪里是数字,这是一个个人命啊!这是中渊的活生生的人啊!必须开殿门!”
不顾袁宰相的阻拦,他拔腿就往外冲,“今晚我就是不要命,他德仪也得开殿门!”
“太傅去有什么用?”元硕一盆冷水泼了下来,“方才圣上不听,现在就会听劝了?”
“老朽是帝王的师傅!我要拉住他,不能够做傻事!”太傅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元硕盯着太傅跌跌撞撞的背影,一挥衣袍:“随他去,剩下的人跟我走。”
“圣上不是说不发药材么,”他冷笑,“那就破开。”
几人不出意外地被侍卫拦在了门外,这面容清秀的男子急得跪了下来:“王爷饶命,世子饶命啊!我们也是承了宫里旨意,没有圣上首肯,我们哪敢开啊!”
袁宰相怒发冲冠:“这皇宫外就是中渊大街,街上躺着男女老少少说都有千口,你说你不敢开,眼睁睁见着人离开吗!”
“宰相大人息怒,”元硕微抬手阻止了他,“这人也是按德仪的话行事。”
那侍卫松了口气:“多谢王——”
一柄利剑横在了他脖子上:“如果本王今日硬闯呢?”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侍卫吓得腿都软了,依然咬着牙坚持着堵在门前,“属下知道这对外面不公,可属下无能为力,只是个讨生活的小兵,您饶了我吧!”
袁太傅才从德仪那里碰壁,赶回来又听这窝囊话,气得指着鼻子直接开骂:“你他娘的还是元氏子民吗!外面躺着那么多无辜百姓,你说不救就不救!”
“太傅冲我嚷嚷什么!”那侍卫也绝望了,无奈嘶吼,“老子也有爹娘,谁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也躺在大街上,可老子敢吗!”
“这王朝都是圣上的,他随意一句话就能掉了我的脑袋——”他哽咽,“我们一家就靠着我活着了,太傅我知道您是圣上老师,您两袖清风您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我不是啊……”
“您没穷过,没落魄过,我怕啊,我害怕……”
花白的发丝从太傅额前垂下,他看着面前痛哭的侍卫,手指无力地垂下,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皇叔恕罪。”
小皇后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消息,带着侍女就跑了过来,发饰间珠帘轻晃:“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属下多谢皇后娘娘大恩!”那侍卫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凑过来伏在小皇后脚旁瑟瑟发抖。
可谁想到,小皇后没有据这几人千里之外,也没有急着让侍卫行动,而是深吸一口气跪了下去:“皇叔,妾以元氏皇后身份求您件事。”
“我自小伴着圣上长大,对他早就种下清根,皇叔是圣上血亲,妾信皇叔不忍对圣上下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