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躲开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碰她。
任何人。
那人又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欢欢。”
他一直唤着。
“欢欢。”
简欢避不开他,她恍惚中记得这个声音,稍稍抬起了一点头。
一片黑色。
印象里的那个人穿黑色多,如夜行动物,只有眼睛漆黑里一点点明朗的光,但方千千曾和简欢说,那个人喜欢的是红色,熊熊火焰的颜色,如古言里的少年鲜衣怒马,看万山红遍了,意气奋发。
那也是血液的红色。
那人伸手,她没躲。
那人动作轻柔地为她系扣子,从下至上,被黄毛扯坏了好几颗,也没几颗好扣的,于是那人沉默地替她拢上了遮挡她裸/露的身体。
很冷,衣料冰冷。
她有些本能地抗拒,但那人的动作不容反抗。
可很冷。她缩着。
那人给她穿针织衫马甲,小心翼翼地套过她的头,微微蹭到她被眼镜刮伤了的眼角,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那人的手顿了顿。
透过针织衫的缝隙,她看到那人紧紧抿着的嘴唇,粉色的,漂亮的,像是果冻,总是弯弯带笑的嘴唇。
他弯腰捡起她脚边的棉服,拍了拍,给她穿上,紧紧地把她包住,到最后不知是为何,情绪失控了似的,他用力拉着领口,简欢能感受到,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但她自己也在抖,衣服冰凉地贴上来,冷得直哆嗦,也许只是她自己的错觉。
那个人没有选择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 ,而是把她被脱掉的衣服重新给她穿上。
他要她恢复原样。
无关她的冷暖。
他要他的东西恢复原样。
他的愤怒源于所有权被挑战,怜惜来源于占有欲 。
那个人没有说一句话,专心地复原他的小兔子。
简欢也一声不吭,安静得真像个木偶,任那人摆布,听话,麻木。
最后他给她戴上眼镜,镜腿慢慢地探入耳鬓乱发,很小心地,和上次在运动场上故意用尾指擦过脸颊营造暧昧的游刃有余不同,他不像是个疯狗,像个骑士,虔诚地给自己落难的亡国公主戴上皇冠。
简欢闭了闭眼,余光瞥见他的手,真好看,她茫然地想,白皙、修长、柔软、温暖,是天赐的宝物,是所有形容词能够得到的最高荣誉。
可她此刻一定很丑,蓬头乱发。
简欢木然地看到他转过身去,将黄毛和拍视频的人按在地上,她听到哀嚎声,听到破碎的声音,听到闷响。
那声音渐渐弱了。
简欢什么都没听见,她没有一点动容。
她的思绪散开来。
她没见过。
没见过这样的边伯贤,但现在她看见了,见过他像踩垃圾一样无情地踩着人的身躯向她走来,她忽而意识到,他是一只疯狗,生于荒野,善于厮杀,喜好血腥。
他对她的温柔,是装的,也是真的。
“简欢!”
又有人跑来了,那人抱住了她,猛烈地、毫不顾忌地,像一头狮子一般扑住她,炽热得令人无法承受。
简欢偏头去看。
入眼是入鬓的剑眉,如墨的眼眸。
是晏惟。
简欢听到晏惟在耳边说什么,但她没有听,她看向边伯贤,边伯贤走过来了,脸溅上了不属于他的血,眼睛深黑,他看着她。
简欢张口,哑得没能出声。
可她想问,她一直想问,一直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