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的时候,陆春生回来看见慕念春微肿的眼睛一直追问她怎么了,后来,慕念春没办法才把大娘和她说的话告诉了陆春生。
陆春生低着头问她:“念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
慕念春有些无奈的说道:“就知道你会这样想,春生哥,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有人去上阵杀敌,就得有人守在家中,守着着后方。我不羡慕那些在外厮杀的大英雄,我心很小,只想一辈子守着一个人,一个家。”
陆春生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待看清她纯粹的、期许的眼神时,他的心狂跳起来。
他真的心很小,他只想让他的念春终身有人依靠,他只想敬着她、爱护她一辈子。
次日,慕念春来到了大娘口中那个叛军的埋骨之处,她静静地伫立在他的木头墓碑前,不知道最后的最后,他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后悔吗?他如今静静地躺在这儿,他没能看到他的理想实现,却让家中年迈的父母望眼欲穿再也盼不回自己的儿郎。
慕念春又好像透过他看到了自己不知埋骨何处的父亲,她从来不敢想最后的最后父亲都经历了什么,他痛不痛苦,后不后悔,但她知道,父亲到最后一定是放不下她的。
所以,她一直努力的顽强的活着,她没能为父亲做什么,只能让自己不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她牢记着父亲的教导,对于那个可能是自己杀父仇人的人,她也是一直坚信父亲不会救一个忘恩负义的,乱杀无辜之人。
她不敢行差错步,因为,她知道想让父亲活着,唯有让他的精神不灭。
父亲,我不杀善待百姓之人、不杀能守护这天下之人、不用阴谋诡计、不违背良知、好好的按照您安排的路走下去,您是不是就一直活在我心里。
您就不曾死去。
陆春生来寻她之时,她才惊觉已是月上西天。
“春生哥,大娘和你说了吗?”
“说了”
“他们谁都没有错对不对?可是他们又都做错了是不是?”
陆春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他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话。
世事无对错,每个人都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路,有了选择就有了取舍。
有了取舍就有了恩怨,有了恩怨就有了因果。
上官竹到了军营,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慕念春的消息,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得到的最为心安的消息。
当晚,他视察过军营后,军师肖恒拎了两壶酒过来找他。
两人喝到微醺时,肖恒说道:“将军,你怎么看当前这天下局势?”
上官竹狠狠灌下一口酒说道:“我不敢想太多。”
军师诧异的看了看他笑道:“将军,这是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怕字。”
上官竹苦笑:“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我怎么不会怕?”
肖恒点点头,也狠狠灌了一口酒:“如今天下,先有朝中的三股势力争储,民间又有不容忽视的一股以皇上堂叔为首的人要造反。”
“不对”上官竹出声打断他,肖恒一愣怔忪的看着他:“那不是皇上的堂叔,肖恒。”
上官竹欲言又止,多一个人知道又能怎样呢?于事无补还会多一份危险。
肖恒紧紧的攥着手里的酒壶,先是冷笑,后而渐渐转为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他一边擦着鬓边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笑,最后竟笑的俯下身去倒在地上。
“将军,你说我们是为谁守护这天下?到了最后,我们又是什么?会不会成为一个笑话。”肖恒躺倒在地上一只手挡住眼睛问道。
上官竹望着遥远的星空,军中一有人阵亡就会有人说那人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那自有王权以来又有多少人生命消亡化作这星空中的星星?早已数不清。
“将军,我们是为了什么上阵杀敌,为了什么抛头颅洒热血?”
“为了一方百姓,为了心中的正义。”上官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心中的正义?心中的正义么?”
肖恒又开始笑,不过这次是苦笑。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是很有默契的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看着头顶的星空。
身旁不远的营长里,有兵卒之间在谈论自己的家事,有的刚订了婚就来参军了,有的年纪小些的想娘了,大概是偷偷的哭了,稍大些的在劝着逗哄着。
还有人坐在稍高的树枝上,吹着笛子,身旁有一群人围着,他们眼中闪烁着不同的神采和向往。
还有人忙忙碌碌的在准备明日的伙食。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职务,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亲人,和不可割舍。
上官竹忽然不敢想了,他不知道到了最后他们会不会后悔跟着他,会不会后悔舍弃那么多,到了最后只是一场笑话。
他第一次在军营中喝醉了,醉的他在他的营帐里看见了司马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