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生传功前告诉花怀袖,他很快就会觉得这血淋淋的老鼠好吃得不得了。这话是错的。
花怀袖依然觉得那老鼠怎么看怎么恶心,血腥味更是令人作呕。
他身上冷得很,寒冷更甚于他在外流浪的那个冬日,寒气在他经脉里乱窜,像冰刃在他骨头里刮着,他仿佛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可他的身体却并没有被冻到麻木,反而痒得很,从皮肉痒到了骨头里,让他想把自己抓到鲜血淋漓。
而他下意识地知道,只有血才能把他从如此凄苦的境地中解救出来。这种感觉再自然不过,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自然地知道要靠饮水解了干渴。
花怀袖咽了口唾沫,喉结一滾,只觉得喉咙里一片红肿,火辣辣地疼。
陆云生捧着一个大碗,里面传出浓烈的腥气。花怀袖被激得胃猛烈地蠕动着,别过头去,把自己的手臂举到嘴边,死死地咬住。他咬得极为用力,牙齿深深地陷进了皮肉里,血丝从牙痕里渗出,他下意识地吸吮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煞白。
“馋血了?”陆云生笑得开怀,“咬自己作甚?喏,新鲜的牛血,别糟蹋了你母亲一番关怀之心。”
花怀袖耳边一阵轰鸣,不断对自己否认着这不会是母亲的意思,但理智上又觉得这还真是自己母亲能做出来的事。
他忍得辛苦,偏偏陆云生还要把碗往他面前凑。全身的痒变作了一种躁意,感觉必须得毁掉些什么才能痛快。花怀袖一挥手,将碗打翻,血撒了一地。
血腥味更重,他的裤腿被蔓延开的血水沾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陆云生也被这血腥味所影响,双眼通红,手下意识地去捞地上的血,却被碗的碎片划伤了手。
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口子,只渗出了不多的血,和这满地的殷红相比,更是微不足道。可花怀袖却精准地辨认出了这不一样的气息,它闻上去铁锈味更重些,但也更甜腻、更粘稠些,他仿佛能够想象到这血粘连在他的喉咙里,随着他的吞咽,缓缓地滑下去。
“走......走开!”他拿衣袖紧紧地捂住鼻子,可这甜腻的味道从他的每一处毛孔钻入他的身体,直直地侵入他的大脑,视线里一片朦胧的血色。在这片朦胧里,他看见陆云生在笑,露出了红色的牙齿,他脖子上的青筋,随着他的笑在跳动——他能看见血液在里面流淌。
下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趴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他低垂下眼,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血液奔腾在陆云生的脖颈处。
恍惚间,他低下头,脉搏隔着薄薄的皮肉在齿间跳动着。
他尝到了腥甜粘稠的液体,全身的麻痒躁动平息了一瞬,又更猛烈地卷土重来,催促着他。身下的东西在挣扎,想从他的唇齿间跑开。花怀袖皱眉,用力按住了身下,却听咔嚓一声,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的脑子有些晕眩,他的头在晃,他的全身都在晃,晃到他无法对准那流淌着腥甜的口子。过了许久,他才反应出是有人在推他。花怀袖转过头去,抬头往上看,朦胧中看出了一个人的轮廓,很是熟悉。就是这个熟悉感,让他重新听到了外界的声音:“——怀袖,花怀袖。”
这声音很是犹豫,像是不太确定要不要叫他:“你在做什么?”
花怀袖混沌的思绪渐渐变得清明起来,他尝到了嘴里的铁锈味。他颤抖着手,擦去了嘴角的湿润,指尖是扎眼的红。他短促地叫了一声,滚落在地上,胃开始抽搐,喉咙里泛着酸水。
陆云生捂住脖子,咳了几声,又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听在花怀袖的耳朵里,仿佛湿漉漉、血淋淋的,狠狠地扎在他的心里。他不断地干呕着,吐着唾沫,嘴里的血腥味仍然挥之不去,额头、背后全是汗水。
南入竹走到花怀袖身边,轻轻推了推他:“你受伤了吗?很难受吗?是旁边那个人伤的你吗?”她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望向了陆云生:“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别......”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南入竹没听清,凑上去问:“你说什么?”
花怀袖颤着身子,整个人蜷成了一团,一只手紧紧地牵住了南入竹的衣摆,像是拉着什么救命稻草:“带我走,这里的味道......带我走......”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出去。”南入竹一边搀扶起花怀袖,一边为难道。
他仍觉得自己的骨头被冻得邦邦硬,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不自在。花怀袖艰难地起身,道:“我给你指路。”在醒来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这是自家的地牢,一直是由母亲管着的,连两个叔父都不知道。
幼时母亲为他拭去汗水时的样子,和母亲杀人时的样子重合在一起,成了混乱又模糊的图影,在他脑海中不断变幻。正恍惚时,鼻腔里浓郁的血腥味一淡,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草木气的皂角味。
这味道是极熟悉的。他们三人里没有一个擅长做家务活儿,洗衣服时总是残留了些皂角,索性往皂角里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