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人(1 / 2)

当那碗褐色的汤药被递到面前时,沈拭尘花了一秒钟时间考虑自己应不应该把药打翻、夺门而逃。

不过如果其余人能活过一个月,有内力护体的自己应当不至于被一碗药毒死。

他将碗端起,试探性地喝了一口,差点被那又苦又酸涩的味道逼得吐出来。

自己都准备好豁出性命当英雄了,总不能在一碗苦药面前败下阵来。他把心一横,闭上眼,一口气把药灌了下去,争取在味蕾反应过来之前把药全都咽下去。

沈拭尘被苦得眉头皱成一团,莫先生被逗乐了:“我倒还没见过这么主动的药人。”又摆手吩咐道:“把他带下去。”

男子应了声,脚下却不动,犹豫问道:“莫先生,庄主问您什么时候能帮夫人解毒?”

莫先生此时已经转回了桌案前,手里拿着苇草往漆碗里戳,嘴里还发出“嘘嘘”的声音,动作仿佛是在逗蛐蛐。过了许久,他才漫不经心地说:“那得看我家天枢什么时候长成,药人补充速度跟不上,天枢自然就长得慢。还是说,你打算用自己补上药人的缺?”

男子被吓得噤了声,一下子冷汗直冒。

他的同伴还算有义气,颤着声音说:“我们定然把话给庄主带到,给您多找些药人来。那这个药人,我们就先把他带下去了。”说着,他拽了一把沈拭尘的手臂:“还不快走。”

沈拭尘却软软地倒了下去。

药刚入肚时,他只觉得胃里暖暖的,还能仔细琢磨男人话里的“庄主”和“夫人”到底是谁。没曾想这股热很快化作了火烧火燎的痛,烧得他的胃揪起来似得痛。这种痛又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肤、骨头都仿佛被大锤锤过,又被捣药的杵碾得稀碎。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被黏在后背上,也不知是汗,还是从毛孔里渗出的血。

他的心和肺针扎似的,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吸进了无数玻璃渣子,可胸口又闷得难受,连痛呼都呼不出声。

整条腿是僵的,膝盖骨也是硬的,连坐下去缓缓都做不到,整个人被无形的绳索绑着受着千刀万剐一样的刑罚。直到被旁边人一拽,他终于失了平衡。

沈拭尘被人拽着两条胳膊从地上半拖起来,又一路往中间院落的厢房走去。他的膝盖连着小腿依然拖在地上,被石板路磨得血肉模糊,留下一条血印来。

两个灰衣男子将他往榻上一放就要走,他已然痛到神志模糊,见人要走,从牙缝里漏出了几声痛哼。

灰衣男子大抵是看他可怜,走之前留下了一句:“都是这样过来的,忍忍就好了,等药性完全发挥了就能开始下一步了。”

沈拭尘颓然地把头歪向一侧,脸上汗水淌到眼睛里,刺激得眼睛生疼,模糊一片,落下泪来。

班尧死前中了毒,那时候,他也是这么疼的吗?李浩呢?招贤村的那些人呢?他们死的时候,都是这样疼过来的吗?这明明不是自己的身子,为什么感官却这么真切呢?

如果他当真死在了这儿,会有几个人记得他?嬴映雪、陆仁甲他们应该会记得他,沈大郎这个身份大概能在衙门的案卷里落上一笔,还有清水镇......

在清水镇里,他曾经照着自己刻了一个木偶送人,她大概也会记得自己吧......

不知是过了一年还是仅仅几分钟,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手心朝上地摊开,一只毛绒绒轻飘飘的小东西被放在了他的手上。

是虫子吧。沈拭尘迷迷糊糊地想到。

其实他以前还挺怕虫子的,到山间旅游时有虫子落在他身上,他都要一蹦三尺高地把虫子抖落下来。不过如今,他却是没有心力去动弹。

疼。

下一秒,他的全部思绪都被突然加剧的疼痛给冲散,全身的细胞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唤醒,以他的身体为战场,与毒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沈拭尘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着,肌肉像是痉挛一般抽搐着,只有右手被牢牢制着,丝毫动弹不得。

“嘘,别惊到了天璇。”这句话穿透凄厉的叫喊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是谁的叫声?真是嘶哑难听。

哦,是自己的。

沈拭尘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莫先生身上那花花绿绿的颜色在他视野里变幻着大小。

“天枢,到你了。”

直至那个彩色的色块离开了他的视线,天地才停止了旋转。

他眨了眨眼,逼出了眼里的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心里有四个小点,两两并排,像是两组虫子的口器。他的手臂上满是青黑色的纹路,像是经络被染了色,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好像没那么痛了。

沈拭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像是要将身体撕裂般的疼痛已然褪去,余痛更像是剧烈运动后肌肉的撕裂伤,一阵阵冲刷着身体。

他沉下心神,调动起蜷在丹田的内力,一遍遍运行起周天来。内力的流转从缓到急,奔流过每一道收缩的经脉,安抚每一寸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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