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雪(1 / 2)

春寒料峭,山路边的梨花却已悄悄在枝条上绽开,淡白的小小一堆一簇,仿若积雪未消。

石翎牵着马闷不吭声地跟在何夕身后,看裹着天青色斗篷的她露出的一双脚在地面上踩着积水,心事重重朝前慢行。

从解宅出来,已过石板桥,远远可以望见积香寺的塔尖,也可以透过光秃秃的枝杈看到下处宽阔的官道了,她还没有住步的意思。

石翎有些走神——官道上,皇帝设宴送行完,业已乘銮回宫,诸臣子也各自乘马车离开那里,只剩下一地的鸡零狗碎。阻挡附近百姓的官兵撤走了,渐渐的,三三两两年纪小的孩子摸到官道上,在地上专心翻翻拣拣。他们身上的衣物已经看不出本身的颜色,年纪大一点的,皮肤和衣服一样黝黑,扎着两个小角的男孩衣衫更薄更破。

可是何夕却忽然在这时候一甩衣袍,回转身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准去。”

石翎握紧缰绳,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官道边宽泛的碎玉河已开冻了,映着日出的红光。

他有这样想过——既然石翦、解尚已经接令,要先后启程,分别向并州上党郡和西河郡去,接手业已整肃好的北面三州十一郡的军兵;那么兄弟俩一起上战场,他是有这样的愿景的。

可是何夕立马猜着了这样的念头。

不仅她不乐意,就连石栩栩也是一叠声的不答应。

石翎看着何夕在那棵开得正美的梨树下,呼吸凝成白汽,眼睛扑闪着,睫毛在晨曦的雾气里全湿了,她脸上尽是不安。

她舍不得他。石翎笑了。

丢了马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去,将她冰冷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

他不去,来年服丧期过,一切仪典准备妥当,他就可以迎娶她为妻,名誉京华的涵元郡主,愿意做他小小将军之妻,从此他可以像自己第一次目光落到她身上那时候祈愿的那样,一辈子听她一言一语,看她一颦一笑。

跟这比起来,似乎和兄长一同战场杀敌的诱惑力也减弱了七八分。

“我说了我不去了啊。”石翎捏了一下她的指腹,柔声道。

何夕微蹙蛾眉,仍是一副悒悒不乐的模样。

石翎小心翼翼地碰触她的脸庞,想让她笑一下,可是又不敢太用力碰她。于是他从她头顶顺势摘下来一小朵梨花,轻轻插入她鬓间:“别生气了,我不走了。”

何夕一只手从他手掌中撤出来,按在耳边那朵花和他的手指上:“我不是因为你想去而生气,那是你的父亲,是你的哥哥,你的想法无可厚非;但是我害怕,你知道吗?舅母也害怕,她跟我一瞬间想到的是一样的——”

“别怕。”石翎捧她脸的动作轻飘飘的,他这句安慰的话也是轻飘飘的,根本起不到任何效用。

何夕眉头皱得更深,眼睛里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远景,出现了一种近乎迷乱的惧色。

石翎盯着她的眼睛,感到错愕,她无非怕这个未婚夫婿回不来罢了,可是她看上去好像怕的是别的什么东西,石翎能够凭直觉感知到她的这种强烈的不安,可是却没有办法用更深入的思考来对自己加以说服。

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石翎坦率地朝她笑,企图用自己独有的方式扭转这种愁肠百转的氛围,他顿了顿,接着问她,“你还记得,你从马上救了康乐公主那一次,事后你在河边涮洗你的匕首,跟朝中一个叫虞慎的人,说的一句话吗?”

何夕脸上惊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她有些发僵。

听得石翎笑道:“你在那里说,关键时刻,还得多亏了有刀啊。”

她先是惊奇,而后两眼弯弯,她苦笑起来。

“你天天留意的都是些什么奇怪东西。”

“天底下没有另一个女子像你这样的,我就想要这样的。”石翎低头审视她,坚定地说道。

“是吗?”何夕歪头,她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戏谑看着他,“我起初一直以为你看上的是我的马,我还想,这个人真奇怪……好在这匹马我也用不上,干脆送给他,叫他别再来纠缠我——”

顿了顿,她嫣然一笑:“我要是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偷听我说话,那么好的马,我能说送你就送你啊?”

“以前只能偷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听。”石翎挑眉,他将何夕的手放回她柔软的斗篷里,扭身朝他的坐骑吹了个哨,那匹黑骏慢慢走过来,他重重抚摸它的鬃毛,若有所思地说:“你要是怕我上战场丢下你,那我就留下来守京城,这世道,总要有人在前,有人守后。只要你需得着我留在你身边,我就一定留着。”

“那你要说话算话。”

何夕说话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听得他很受用。

“我一向说话算话。”石翎翻身上马,向何夕朗声道,“我回城做好我本职,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

“嗯。”

最新小说: 魔尊是个圣母花? 墨杀 恰遇骄阳似火 打死不离婚! 人在玄幻,突然修为尽失 武侠之无敌战斗鸡 变身后,我在游戏里狂踢怪谈家门 剑啸江湖:天剑诀 时光之恋咨 五脏为鼎,炼我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