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眸子越发暗淡深沉,如不见底的寒潭,令人望而生畏。她的想法很简单,代笔作画之事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让当事人没有开口的机会,直接从源头把问题解决。
她原本打算先不安排赵伯救治,任由大房那位小姐由小病拖成顽疾,借题发挥毒哑完事。现下听到秦妈妈这番言辞,更加坚定她下手的决心。
舒芷菁听到沈氏的话立即来了精神,不等秦妈妈答应,她音色有些激动,“不错,秦妈妈快些去。记住,人越废越好摆布。”
沈氏虽未挑明,秦妈妈却能读懂其中深意。此举乃一箭双雕,既能为二房效力,又能借此报自己腿伤之仇。
于她而言何乐而不为?
秦妈妈将药粉揣进衣袖中,信誓保证道:“一定不负姨奶奶所望”。
秦妈妈告退出门,差点和转弯而来的徐妈妈撞个满怀。
原是对方埋头整理衣衫纽扣,自顾自扒拉有些凌乱的碎发,这才没心思看路。
“徐妈妈,你这是刚起呢还是准备去睡?”秦妈妈开口打趣。
徐妈妈压低嗓子,眼含警告,“瞎说什么,别叫姨奶奶听了去。”
秦妈妈笑得更开心了,“我说,开玩笑你这么认真作甚,谁还不知道你徐妈妈早起晚睡任劳任怨。”
两人几乎同年进舒府当差,同为府上资历颇深的老人儿,且深得沈氏重用,但职责有所不同。徐妈妈是近侍,秦妈妈则是外勤。
嬉笑寒暄几句,秦妈妈着急办事便先行离开。
徐妈妈进到屋中,向舒芷菁禀告,“小姐,泡澡干花已备好,只是...只是有味栀子店家缺货,是否需要换成别的花?”
泡花瓣澡是她家小姐每晚必做之事,四季不论酷暑寒冬从未落下一日,而且对花瓣的质量要求颇高。
虽然差强人意,但舒芷菁没有多作为难,此时正值冬末春初,再等些时日便有鲜花可用,“暂且将就,下一批务必搭配齐全。”
徐妈妈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叨扰小姐泡澡的兴致。
秦妈妈来到药房询问赵伯大房的药如何,得知已备好之后,她内心狂喜。
赵伯亲自去为小少爷舒傅送汤药,此刻四下无人,秦妈妈掏出藏在袖中的药包,打开后将药粉撒进药碗中,晃了晃药碗将汤药与药粉和匀。想了一瞬,又把刚丢掉的纸拣起来朝碗里抖了几下,不想浪费毫厘。
大房宅院
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不时有脆嫩枝叶的味道飘进屋子中。
沁人心脾。
靠坐在床榻上,舒芷清自觉精神爽朗,暗赞赵伯医术不错。方才用力折磨秦妈妈,她不觉累反而更加精神。余光瞧见枕边放的小马布偶,想来是小说里祖母所赠的见面礼。
舒芷菁见布偶上有的位置已经被磨得锃亮,可以想见原主对此很是喜爱,爱不释手那种。这也难怪,毕竟全家只有祖母是真心待她。
人躺久后浑身不自在,她非要起身下床活动筋骨,巧穗拗不过只好从衣柜拿来衣物。
感受粗糙到有些硌手的面料,再次坐实这位大小姐凄苦的境遇。
原主只是手替女配,小说甚少描写她的生活待遇,大多都是侧面类比。比如秦妈妈来拿画时不小心碰到原主,顿时怒斥被衣裳扎伤什么的。
见舒芷清神色异样,巧穗有些担心,“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这衣裳...”
她从小姐的眼里看出些许失望和嫌弃,巧穗越发不解,“小姐,这衣裳可是您最珍爱的一件。”
听得舒芷清差点当场晕厥过去,就这劣质品不穿也罢,她索性将衣服披在身上,起身在屋内踱步环视起来。
巧穗总忍不住提醒,“小姐,当心受风。”
但小姐只点头答应,根本没做出任何实质性穿衣动作,她只得去把门窗关严实些儿。
放眼望去,舒芷清以为,这古风屋子里最引人注意的,便是那张与窗户呈九十度摆放的雕花长书桌,与她的床榻两两相望,平行而放。
关于这点她倒不称奇。好歹是“吃饭”的家伙,是原主认为能够在舒家活下去的根本。
走近看,桌上摆放一副摊开的画卷,清晰可见大半朵娇艳盛放的玫色牡丹。舒芷清心说:原主画工的确了得,放在现代多少能称为半个艺术家。难怪二房那群吸血鬼逮到她就不撒手。
巧穗在整理床榻,声音及时传到舒芷清这边,“这《富贵牡丹图》小姐昨日只是开了个头,中途想趁无人时,一个人去后花园采集灵感…..后来……”此处明显有停顿,舒芷清猜想大概是不太想提及落水之事。
果然,巧穗绕开话题补充,“我收拾屋子也不敢乱动它,生怕影响小姐发挥。”
桌上大小各异的挥毫、斑斓的水彩颜料,舒芷清越看越难掩盖心中悸动,她不清楚这股热情从何而来。
俗称“技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