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似和谐的背后,是彼此心照不宣伪装成的平静。
荣玄与其虚与委蛇的真相,不过是想借助两人表面维系的这番景象,让皇城司的暗桩在后宫之中行个方便。
步入正殿之内,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背对着大殿门,他的正前方有两位貌美宫娥一左一右手持画卷。
离得远,纵然是好视力,也瞧不出那画卷上的图案。荣玄前进至距离那人数米之远的地方,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秉公办事道:“陛下,微臣辛不辱命,特来回执!”
欣赏画卷的人缓缓转过身来,那是个身高七尺的中年男人,他面容上长相丰神俊朗,在他嘴巴上方留着美髯,金色华冠将头发束成一丝不苟,却挡不住眼角笑起时显露的细纹,那是岁月残留下的痕迹。
此时,中年男人正精神奕奕地朝着单膝跪地的荣玄走去,他双手背后,笑意深深,“是小玄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要单独与皇城司统领会面。”
醇厚的话语不怒自威,这是来自上位者散发出来的威压,荣玄不屈不挠,腰背挺直,银面下的眼眸深邃的好似一汪潭水。
“是。”宫娥们将画卷展开摆放在大殿的案桌前,曹公公挥着拂尘带着她们一同退下。
皇帝啧啧绕着荣玄转了一周,末了促狭地笑说道:“小玄儿最近出了趟远门,朕怎么觉得你这回进宫反倒多了几分人情味儿呢?”
“陛下莫要开微臣的玩笑,微臣自潜入闫府后恪尽职守,已从中调查出太子为何执意留在闫府的原因,但闫家结党营私的事情,微臣认为还待商榷。”荣玄面不改色,由始至终镇定自若地应对皇帝的盘问。
皇帝闻言笑得更开怀,亲自屈腰将行礼的荣玄扶起身来,“你还是这么一板一眼,朕只不过是偶尔听闻外面那些个人说,你去了闫府后,同那闫家儿女走动颇近,相处甚欢。我还以为你在外面交了朋友,没想到,你还是这不识趣儿的个性!”
他一脸惋惜地瞧着荣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如同为不争气的儿子而羞愤的老父亲,“眼看着你也二十出头,合该找个好姑娘成家了,我觉得着闫公的闺女就不错,你意下如何?”
荣玄起身后,迅速从怀中掏出两个册子来,而对于皇帝话中提及的种种,一直秉承着漠不关心的态度,“陛下您先过目,如有不解之处,微臣定会知无不言。”
荣玄目光沉沉,情绪平稳不见波动,就算是直视这天下之主的双眸,也不减半分锐利。
这是一双属于兽类的眼眸,冰冷不带情感的眸子,使得皇帝都怔愣了一瞬。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是指哪儿打哪儿的长枪,是扳倒与皇族利益相悖的朝臣棋子,却唯独不能是仅靠着上位者偶尔的怜悯,便自诩强大,任性妄为的宠儿。
所以,早就成为皇帝手中刀刃的他,永远不能生出正常人情感,更不得私自动情。
纵然他对闫姝有意,但绝不能被外人所知,而他在闫府的所为,不过是正常的交际,就算是皇帝有意盘查,也查不到什么东西。
只是,他夜间潜入闫姝小院的事情,绝不可以被人知晓。荣玄面上情绪收敛不见异样,心底却慢慢升起狐疑,陛下既然特意提出闫姝来,想来也是有人在提及此事,可平常相处,绝不会让人注意到闫姝才对。
难道,是白日里为闫姝选课业的事情,被人有意说给陛下听了?还是说,陛下早已在他身侧安排下监视的人?
“唉,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人情世故,我正给你安排人生大事,这可是喜事,你在给我谈这种冷冰冰的事情,扫兴。”皇帝一本正经地蹙眉训斥着荣玄的不合时宜,手中却把两本册子中的内容,一字不落的收入眼底。
册子中的记录言简意赅,并未有不妥之处,将东西看过后,他一手抓住两本册子,一手拍着荣玄的宽背上道:“朕跟你说着要紧的事儿呢,你瞧那闫家姑娘怎么样?”
“陛下如若有意指婚,微臣绝无怨言,但您要微臣评判,那闫家姑娘倒是配不上微臣,不过是二品文官之女,微臣身为侯府世子,她做个正头娘子实在不够格!”荣玄在皇帝的二次逼问下,显示出抗拒之色。
“倘若陛下真要为微臣婚配,也该挑选个门当户对的贵女才是,那闫家不过是近十年来才崭露头角,我侯府世代簪缨,家世上也算得顶配,还请陛下三思。”荣玄低眉颔首,决计不敢将心思外露。
皇帝听闻他一席话,踱步于案桌前,眉头拧起逐渐不悦,“你呀你,真是个不懂装懂的,哪儿知道闫家这种才是最易嫁娶,那些个世族家门显赫,可背地里的龌蹉事,才真是想都不敢想啊!”
他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气样,使得荣玄愈发脊背发寒,陛下当真是为了他好吗?还是说,此情此景,只不过是一种别样的试探呢?
不敢揣度,不敢相信。他一点都不能在这声声关怀中迷失自我。
错一步,于他而言,便是万劫不复。
“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