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夏邻学再度闭上眼睛,他当和肖莎的这段脆弱的情愫为一场梦幻泡影,好似他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停留在肩膀的重量不过是雷雨在呼吸,潮湿地用水渍打湿他的脖颈。
肖莎嗫嚅着:“你都知道我是利用你,你都明白。我想你说的是对的,咱们俩都是最懂对方的,命中注定谁也没法儿改。”
夏邻学享受着片刻的沉静:“郑玉林跟你说的除了惠山公园,肯定还有别的。”
他定定地说:“他说我害了条人命,而且你相信。”
许多年前,夏邻学代表华雍资助优秀学生代表,他们内部有专门处理捐款慈善的部门。
彼时夏邻学在基层摸爬滚打,态度温和,遇事适当出手相助,有次几个林大的学生凌晨打他电话叫他去惠山公园帮忙送酩酊大醉的学弟回家。
其余人不是着急赶着回家,就是自己也醉的只能顾自己。
等他到惠山公园时,那个被粗心处置,仅盖了件薄衬衫便睡在长椅上的学弟,嘴唇发灰蜷缩着。夏邻学凑近了,才发觉他人已经铁一般硬。
有家长听说夏邻学当初在场,来华雍闹过几天,恰巧撞上学成回国回华雍报道的郑玉林。
也许事实正如夏邻学解释的那么简单,精神紧绷的郑玉林说话颠三倒四:“听说夏邻学是看着他断气儿的,他到了那儿时,人还是好好的,时间都对的上,他那学弟前几天还和朋友说过发现年报有端倪……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郑玉林莫名其妙地瞅着肖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不清楚,她对夏邻学一无所知。
靠在他肩膀上,听他说话时夹杂的颤音,肖莎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
傲气的夏邻学为什么甘愿戳破这层关于利用的窗户纸也要带她来。
实则是源于他们各怀鬼胎,相互算计。
他想让肖莎知道在必要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无能无力的变得有点儿卑鄙,要看你为了你想要的甘愿牺牲多少。
甚至于夏邻学牺牲的与她相比,只多不少。
“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我希望,也只是希望吧,如果你能像相信胡庆安那样,相信我一次就好了。我拿什么交换,才能让你那么对我一次?
我说我要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你肯定要说我太极端,过去跟不少女孩儿都命来命去。
或者太狡猾,活人根本忍不住那股疼劲儿,掏不出心。但只要我想我就能,我的命也是你的,如果你想要,没什么不可以。我不怕死我只怕你误会我不爱你。”
肖莎的身体微不可闻地晃了晃。
“我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坏,就算有,难道我就不能有一点儿真情在。”
就那么一点儿,也足够他飞蛾扑火,他找到了他奢望的最纯真最不求回报的爱情。
她过去也在乎过他,只是他后知后觉,没能将错就错。
过了好久,夏邻学轻吻在她头顶,这次她没有抗拒。
久到他忘记时间,肖莎的泪水打湿他的肩头。
再到泪水在衣料前结痂,硬的像块淤青。
她开口问:“可不可以帮我倒杯水。”
冷却的开水在二楼,这样的布局并不方便。
肖莎破涕为笑:“怪不得这儿没多少人住,房子都这样吗?”
她笑了,是真心的也说不定。
夏邻学去二层替她倒水,他有埋在心底的话没有说出口,那些话是他的真心话,可他怕说出口会显得他肉麻滥情,也许有一天他会用手语告诉她。
肖莎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偌大的洋楼里,可几分钟后她人已经不见了。
夏邻学握着手中温热的玻璃杯似梦初觉,那些肉麻的陈词滥调他已经没机会再告诉她。
隔了老远,他看到吧台前的车钥匙不翼而飞。
*
伴随着雷雨夜的轰鸣,车轮嘶吼着在草皮上划出两道狭长急促的划痕。
肖莎握紧方向盘。
她空白的脑子里逐渐浮现出驾校里那些机械的难以理解的知识都在一瞬间被她化解,如有神助般发动车子时肖莎的身体猛地一颠。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像是要和贯耳的雷声对抗,她的脚掌在油门处徘徊,回忆来时的路。
“现在去找说不定还在。”
她可以学着夏邻学,她同样可以找到被误扔的衣裳,尘归尘土归土,她不能容许胡庆安最后留下的东西不明不白的躺在垃圾箱里。
那不是垃圾,它比任何东西都贵重,它的主人是唯一在乎她,她也在乎的她的亲人。
脚跟踩在油门前,车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开放式车库。
耳边飒飒野风呼啸,冷雨下刀子般剜着她的耳朵脸颊。
有风沙落在她眼角处,霎那间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