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立着的甲士在默然的漆黑中如西北的树,笔直而挺拔,满树的叶也在深秋落尽,只剩干硬的枝干挺立在冬夜。
积雪是树枝生的花,风吹过时簌簌飞落,不比落花零落成泥,雪几乎在日光出来时就与土地融为一体了。
这是沈朝第三次来兰泽园了,轻车熟路。
她想得很明白,不论陈胤兰是否真的歇下了,纵是青天白日里也不好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叨扰他。
而那群小厮铁了心不让她进屋,她有再多的法子也使不出来,不管以后如何,当务之急是先度过今夜。
沈朝直接将龙凤玉佩取出,就极顺利地进了园子。她的打算也很简单,凭着这玉佩,在兰泽园里随处寻间屋子凑合一宿,应当再容易不过了。
沿着游廊穿过去,廊下明角灯四角悬着明黄的穗子,灯火在绢纱上晕染出模糊的光晕,整个儿都雾蒙蒙的如隔云中。
青石的地砖滑腻,明角灯只能隐约地照亮一小段路,更深的都隐没在暗处。
窗格里透不出光来,沈朝走得缓慢,是他还未归来,抑或者是他已经歇下了,这些她都无从得知。
黑暗得不见一丝光亮,总是会令人心生不安,可她此刻却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安定,如同急骤的风突止,席卷的枯草落定。
也许正是这样安稳的错觉,令她叩响窗扉,极其短暂而轻微的。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举动,沈朝根本没抱什么希望。
没有丝毫动静。
果然还是不在。
沈朝放下敲窗的手,极为干脆地转身。
李昱可能碰巧不在,沈朝脑子里冒出的竟然只有这一个念头。就好像只要他在这里,她就敢确信他一定会回应,哪怕仅有这一声短促的叩窗。
她要去寻守夜的侍从,找间屋子暂且休息,她本也来这里不是为了见他,见不到倒也无所谓。
沈朝离去的脚步一顿,细微的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入耳,她听到是从屋子里传来。
“这就走了么?”因隔着窗纱而蒙蒙的声音,也听得出来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倦意。
他在这里。
沈朝方回头便见房门骤然打开,雪粒裹着风撞在他单薄的衣衫下摆,沾染在其上而后化开。
明角灯的光并不照亮他,半身隐约落在影中,李昱的神情分辨不明。
可只是这半边模糊的,分不清喜怒的身影,都引得她一步,又一步走进,甚至越行越快。
沈朝刚跨过门槛,身后的巨响几乎将整间屋子都震得颤抖,是房门在风雪的力道下重撞。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猛地碰在木门上,腰身被紧紧控住。
他的手伸到她的身后,握住插销,用力合上,彻彻底底将门落锁。
“夜里风大。”他简短地解释道。
沈朝理解地点点头,等待他松手。
目之所及尽是黑暗,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就连他的面容也看不大清。沈朝想要去点燃一盏灯,腰身稍稍一动却猛然得到更深的禁锢,隔着衣衫她可以感受到木门雕花的纹路,繁复而曲折的。
他的手几乎冷得与屋外的积雪无异,握住她手腕时冰得肌肤微微瑟缩。呼吸气息寒凉地喷洒在颈侧,细微的痒意却令她有些难以忍受。沈朝想去扶他低垂的,埋在她肩颈的头,却发现双手也被制住了,无法动弹。
“李昱……”沈朝有些疑惑。
持续的静默,只有风声拍打在门户的响,带得她的身体也随之震颤,丝丝寒风透过门缝,她不妨溢出一声轻嘶。
“是我。”他道。
李昱放在她腰上的手渐渐松开,沈朝根本看不清屋子里的摆设,黑漆漆得连道都寻不见。他牵起她的手,慢慢地引着她往里走。
“怎么……不点灯?”沈朝望着脚边漆黑的一片,他不怕撞上个什么,或是踩到什么跌倒?
直到摸着软榻厚实的边,沈朝才放心地坐下。李昱握着她的手终于放开,但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她的手背停留片刻,才收了回去。
他到榻的另一边坐下,与她隔着一条并不算短的案几。
他今日好像很是不同,沈朝压下心里隐隐的奇怪,将目光集中到软榻的另一边,只能瞧见他模糊的轮廓。
李昱的手肘半撑在案几上,头也微微地靠上去,低垂着,像是在缓解什么。
困倦吗?不耐吗?
沈朝望着他,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我……今夜能在你这里凑合一宿吗?”
他似是被惊醒,很轻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嗯?是什么意思?没听清还是不答应?这么意味不清的一声是想说什么?嫌她没打一声招呼就来了吗?
“你把玉佩给我,难道意思不是随时可以来找你吗?”沈朝偏过头不再瞧他。
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