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乃“集日”,百姓皆汇聚于街市,道两旁摆摊者数不胜数,有卖胭脂水粉、香囊、古董器物、书画、奇巧玩意的,卖吃食的也不少,诸如梅花包子、油饼、汤面之类。正可谓热闹非常。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即便沈朝牵着李昱的衣袖,二人也被拥挤的人群冲散。
来回涌动的人群之中,他沉默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刺眼的日光,好像是故意在等待一个人,等待一个人穿破层层阻隔来拍着他的肩膀,唤他姓名。他就会回头,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与她说出一句蹩脚的寒暄。
沈朝匆匆寻觅的脚步也放缓,她在只剩一臂之距时停下,踌躇着没有伸手。
她唤:“行潜。”
李昱蓦然回头,眼角眉梢就染上了笑意,他喉结上下动了动,静默良久才开口:“嗯。”
嬉戏的顽童莽莽撞撞地冲过来,李昱俯身稳住孩童向前倾倒的身体,这软和的一小团就落在了李昱的怀中。
“多谢神仙哥哥。”孩童手里攥着风车向远处跑去,于是在风的带动下风车骨碌碌转起来。
正是民众如此欢乐的时刻,突有一匹枣红色的马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进人群中来,行人躲避不及,被踩踏的,挤作一堆的,更有甚者飞出去几丈。
摊子也被掀翻了好几个,雪白的梅花包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尘灰,新鲜出炉的油饼落地被人踩了几脚,热汤也洒了一地。
马的蹄子落在躲避不及的百姓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入目皆是惊慌失措的民众。马嘶鸣着奔跑,度过这段最拥挤的街道,剩下的街道会空旷许多。
沈朝刚从人群中脱身出来,便眼见着那马要撞到一身怀六甲的妇人及身侧年纪尚幼的孩童。
她正欲出手,余光却远远望见一人身着锦衣华服,骑着高头大马飞奔,竟又碾压无力躲闪的民众一遍往此处而来。
沈朝犹豫了一瞬,就这一瞬已然错过最佳良机,以她的距离恐怕救人不及。
就在如此千钧一发之刻,只见一人飞身而上,双手勒住缰绳,硬生生调转了方向,于孩童头上横空而过。
是李昱!
马的前蹄高抬,整个马身几乎垂于地面,李昱仍未被甩下去。他极力安抚仍制马不住,又思及马臀上半支箭矢,猜测这马恐是彻底失了神志。
此时若是不尽快解决,难保会伤及更多无辜百姓。
正如此想着,李昱反手又绕了一圈缰绳,一手抽出佩剑就要往马喉割去。
“大胆!谁敢伤我爱马?”
李昱恍若未闻,他的手未有丝毫停顿,直接将马割了喉,鲜血喷涌而出。
“既是你的马,怎能放任其出来肆意伤害民众?”
马终于瘫软倒地,李昱的侧颜上沾着点点血迹,将平日以来的温和一扫而尽,眉目之冷戾,气势之威严,一时骇得来人无一言敢对。
来人油头粉面,一双吊梢眼,看着很精明,但细看眼黑过多又呆滞,无端生出几分愚蠢。
这相貌不是周术,还能是谁?
周术的名号在清州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百姓不知知府之名而唯知周术之名,盖因周术此人在州城内横行霸道。
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一阵子是拿弓箭射人为乐,后又当众鞭笞无辜民众,百姓皆是敢怒而不敢言。
周术是清州知府的第五子,因其于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小,故而备受宠爱。即便闯下天大的祸事,只要在清州城内,没有摆不平的。
提起他,就不得不提一件事。周术将无辜民众鞭笞得废了一条腿,打成了个瘸子。后清州知府派人送了许多钱财,又威逼利诱才安抚下来。
谁知这周术不知发了什么疯,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看望被他打瘸的人,放话说:“你既收了我家的钱,就得当小爷我的出气包。”
而后硬生生把人打死了。如此也不肯罢休,周术还把之前送的钱财也收为己用:“人死如灯灭,有这钱财有何用?”
“谁让这个短命鬼没福气消受小爷的钱?”说罢周术放肆嘲笑扬长而去,周围人皆是附和应承。
自此清州城百姓惧周术更甚,周术也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做得出射人为乐的事。
李昱抬头望着周术,二人一高一低,周术虽骑于马上,气势却比李昱矮了不是一星半点。
周术手里握着弓箭,箭的样式与疯马身上所中相同,不难猜测这又是他搞出的乱子。
“你,你,你竟敢杀我爱马。”周术拿弓箭指着李昱,向匆匆赶来的随从怒喝一声,“还不把此人拿下?”
随从一拥而上,要将李昱五花大绑压入狱中。
李昱衣袖一甩,冷声道,“不必,我自己会走。”
随从一时犹豫着不敢上前,周术却被点燃了怒火,“一群废物!”
先前经历生死一刻的百姓缓过神来,眼见这一幕,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