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由露出些许怜悯,说话声音更热切了些:“奴家巧莲,当家的带小女行山路去隔壁寨子打水未归,奴身子不好,有招待不周之处,您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无妨,店里有什么吃食?我这雀儿饿了一路了。”一路走来寨中安静异常,邬褚心中防备,有意从妇人口中打探消息。
良呦呦不饿。她在少年肩上正襟危立,竭力展现一只普通麻雀的样貌,小圆脸上满脸写着“我不是山神”五个大字。
妇人心慈,寨中许久未见精神矍铄的活物了,小山雀胸腹羽翼雪白,长尾青灰交错,偏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珠活灵活现,瞧着便有福相。
这时节远途而至的客人,但愿真能给寨子带来一点福气,巧莲面上笑意淡了,点点头,蹒跚着走到堂中北侧,从柜中取出一碟落花生,一瘸一拐地拿到桌前。
“客官先喂雀儿吃些花生垫垫肚子,寨中旱了半月了,等当家的和小女取了水回来,奴给您扯面吃。”女人苦笑道。
落花生的皮有些皱了,邬褚摸在手里,一边剥落花生,一面不经意地问道:“我来时便闻见入寨的河溪一股腥味,寨中最近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巧莲卧床多日,只是站着讲几句话便觉身虚体弱,她见少年不甚在意礼数,便自己扯了把凳子坐下,叹了口气。
“大约半月前,河溪中突生出一块乌色巨石。”巧莲刚想说“您入寨时应当看到了”,一抬眼看到了少年灰暗的眼眸,又自知不妥地将这句话咽了下去,“寨子就是从那时起变得衰败的。”
邬褚察觉到妇人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但他习以为常,没有出言打断。
“那巨石生出后,溪水开始变得浑浊腥臭。寨中人取水、用水,都是从寨口的溪流里,天降此患,便是要绝了寨中的生路啊!”巧莲越说越激动,不由以帕捂嘴,咳了两声,才缓缓道,“寨主派寨中的壮年拿着锄头和斧头,想要将这块巨石凿碎,可无论用什么方法,此石纹丝不动。”
“斧砍刀削,却连一丝裂纹也没有,那不就是……那不就是妖物吗!”
巧莲想到寨中这半月发生的种种灾事,心头悲惧交加,神情激动地说完方自觉有些失言,见少年仍面色如常,才松了口气,忙找补道:“不过客官莫怕,寨主已同寨中的其他主事去望山桥寻神婆来了,不日便归,兴许做个法事便了了,寨中往年也有过旱涝季节,后来我们供过天神便好了……”
妇人说到最后,声音渐小,也不知是安抚少年,还是说给自己听。
良呦呦却有些好奇巧莲口中的神婆是何人。莫非也同她一样,是个爱管闲事下山偷懒的小仙?
她正想着,面前忽然伸过一只摊着花生粒的手掌。
玿嶂宗练剑,少年掌上有薄茧,但指节硬朗分明,掌心干净。
她可是堂堂山神,早辟谷了的,良呦呦腹诽,邬褚还真把她当成家养的小麻雀了。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小山雀还是念及少年辛辛苦苦剥的,不情愿地低下头,用尖喙啄了一颗含进嘴里咂摸。
落花生放得久了,嚼起来发潮,她含了一颗就不爱吃了,用小脑袋使劲顶走少年的手,不肯再吃一颗。
邬褚也不强迫这只挑食的鸟,面色平淡地收回手,自己将剩下的吃了。
巧莲在一旁看得新奇,竟觉此山雀仿佛通人性一般,寨中老人常讲“见雀有喜”,兴许寨子真要迎来好运了也说不定。
她心里燃起盼头,拖着身子去柜子里摸索着取出平日里舍不得喝的好茶,等着当家的取水回来就泡给贵客喝。
矮脚楼的后院有几间干净的房间,巧莲引着邬褚进了其中一间,让他稍作休息,又为他寻了两块干馍暂时填满肚子。
约莫着快到日暮的时候,屋外的院子里传来声响,盘膝坐在床榻上修炼内息的少年双耳一动,听见巧莲跛行的声音和应门声,紧接着,门外传来了少女的惊呼声。
“阿娘,家里来客人了吗?”
这声音有点耳熟,邬褚在一片灰暗中睁开眼,几乎可以确认,屋外的少女便是阿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