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山是浮寮境内一座已经荒废了百年的无主仙山。
关于此山缘何荒废至今,历来有两个说法。
一来,此山共九十九重山门,秘境繁多,山门凶险,入此山者,难免有性命之忧。
二来,据说百年前,此山境内发生了一场斗法,一位上界天神殒命于此,此山就此成了不详的象征,山中缥缈不散的雾气如重重鬼气,令人望而却步。
“这就是空空山?看着倒和其他试炼仙山没什么两样,父亲言之凿凿,倒让我误以为这其间有多凶险呢。”一道骄纵清丽的女声在空空山山脚下响起。
刚才还空无一物的山脚平旷处此刻停了几件法器,为首的三男两女自飞剑上翻身而落,收了法器,仰头望向面前弥散着潮阴之气的仙山。
“什么天神陨落之说,指不定是什么谣言罢了,山下百姓向来爱传这些闲话,当作故事听听好了,不必当真。”说话的少年和方才的少女容貌有几分相像,他一身绛紫锦袍,锦丝冠束发,面目意气风流,桀骜不驯。
——这是玿嶂宗宗主云恒的幺子云顾,方才那个说话的少女是他的亲生阿姊云璋。
玿嶂宗大师兄冯阇挥指捏了一道传音诀,蓝色的微光在半空中一闪而逝,将众弟子到达空空山的消息传回宗门,继而转头肃目道:“不可掉以轻心。”
“师兄总是这么严肃。”云璋不以为意,右手一翻,掌心亮出一把弯月型剑柄的宝蓝长剑。
这是一把温婉而不失锐气的好剑,出身天藏剑冢,只可惜剑身上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痕,毁了剑的美感,让它瞧起来不那么顺眼了。
云璋上下打量了这把剑一眼,心中仍有愤愤之意,她扭过头,望向站在玿嶂宗众弟子间一动不动面目冷淡的灰衣少年,心里涌起一股火。
她隔着人群,向那少年厉声喝道:“小魔头,你给我听好了,前些日子比试时你弄坏了我的剑,眼下空空山中秘境众多,从山中历练出来那日,你须得赔我一把像样的宝剑,否则本小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少年冷眉冷目,不动如山,眼珠是暗淡的灰色,空洞地望向面前的虚空。
“算了师妹,和一个瞎子较什么劲,也不知道这小魔头撞了什么大运,竟能在玿嶂宗的比武大会上用一把普通的剑误打误撞地将师妹的‘挽月’劈出裂纹。”三男两女中一直没说话的二师兄晁宿不怎么好听地劝了一句,眼里都是看好戏的意思。
“都说是‘小魔头’了,兴许遗传了他老子的什么邪门歪道呢。”云顾大声嘲笑道,惹笑了众人,连四周品阶低下的弟子也不由对那灰衣少年露出鄙夷的神情。
邬褚面无表情地站立在一群人之中,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四周涌动的呼吸声和四面八方如芒在背的眼神。
他挺直脊背,一言不发,捏在袖中的手掌却紧了紧。
“罢了,师妹,”晁宿止住笑意,拍拍云璋的肩膀,“这剑莫不如由师兄来帮你找吧,区区九十九重山门,怎能拦得住我玿嶂宗众多翘楚,待入了山中秘境,为兄定帮你挑一把好剑!”
几人正说着,远远见前方走过来几道身影。
冯阇已入元婴,目力清晰,一眼便瞧见打头那男人衣着暴露,胸乳半袒,发辫如粗蛇头,腰间系着双板斧,面目凶怖摄人。
“鞳鞑人怎么也来了?”晁宿也看到了,不由皱了皱眉头。
“此次空空山试炼不设门第限制,凡是修仙者皆可参加,空空山中未被开辟的秘宝众多,鞳鞑人出现在这也不奇怪。”站在云璋身边的粉衣少女终于开了口,她声音泠泠,自有一股别样的柔婉味道。
“哟,小竹箬终于说话了。”晁宿笑道,“小竹箬刚入宗门不久,入山后跟紧点,掉队可就危险了。”
鞳鞑人性情古怪,动辄抢掠,大动干戈,冯阇皱眉,心中不喜,却也知道,此番入空空山山门,绝非简单之事。
脑海中回响着几日前出发时云恒对他说的话,冯阇唇一抿,目光不由警觉起来——今日决意入山者,恐怕十有八九同他一样,是奔着九十九重山门之上的那口钟去的。
传闻中,空空山九十九重山门之上,藏匿着一口名曰“巨鼎汤钟”的古钟,此钟不晓得为谁所制,但自出生起便沐浴天地光辉,百年前那位天神陨落时,血肉溃散,化作灵力,更加滋养此钟,因而有人传言,第一位登上山门敲响此钟者,将得神力,一举突破大乘境,不日便可渡劫成仙。
这话冯阇原是不信的,但云恒那日将他唤入房中,正是提点此事。
冯阇出身低微,是玿嶂宗中为数不多的寒门子弟,幸得云恒庇护,收为入室大弟子,对云恒多有感激,故而这话自云恒口中说出,冯阇是全心全意相信的。
日头炽烈,空旷的空空山山脚下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门派繁杂,各据一块场地,偶有相识者,见面拍肩叩手,互相寒暄,一时之间,多年未见世人的空空山竟然一派罕见的繁华热闹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