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朝堂上对皇后的声讨如同洪水猛兽,昭德帝迫于压力,将皇后罚去佛寺为国祈福,没有圣旨,永不得回宫。
今日就是皇后迁移佛寺的日子,她怎么还有心情登听荷台上一赏呢?
宁知真暗暗谋算着,心头滋养出了一颗邪恶的种子。
——一报还一报,难道不是这样吗?
宁知真收紧了目光,向听荷台踱步而去。
“不知皇后娘娘在此,扰了娘娘的雅兴。”宁知真仿佛跟皇后的相见只是偶遇。
“宁大人。”皇后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淡淡地说道:“入秋了,宁大人也是来看这一池的残荷吗?”
宁知真笑了笑,放远目光,将残荷之景尽收眼底,说道:“是啊,来看生意盎然的夏荷枯老成惹人嫌的残荷。荷枯意迟,人去台空,由夏入秋,谁也逃不过天地定下的规则。”
皇后不知被他哪一句话点中,颠着的脚尖倏然停下,全身像是入定了一般纹丝不动。
过了许久,也许是意兴阑珊,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糊涂地走了这一遭。”
说罢,又将目光移至眼前歪七扭八的残荷。天阴着但未下雨,周围的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呼吸也变得沉溺,托靠着窒息的虚缈。
袁敬安进宫轮值,在路上碰见了刚从听荷台离开的宁知真。
虽然宁知真之前跟袁敬安说过:“朝堂之上,不论师生。”明摆着要和袁敬安分清关系。
袁敬安心里也懂,宁知真不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官,而是中书令,位高权重的人在言谈举止上总是非常小心翼翼。袁敬安从小跟着宁知真,知道他到今天这个位子有多么不容易,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宁知真有负担。
都怪他之前太着急了,想要入仕证明自己,宁知真破例向陛下举荐袁敬安。袁敬安这才有机会参加考试,最后成功进入六部。
在这之后,宁知真便有意无意疏远袁敬安,平时相见不过点头之交。这些年来,袁敬安心中也有着无法消解的委屈和隔阂,也时常感觉到莫名的内疚感。
宁知真近在咫尺,袁敬安还是忍不住,喊了声:“老师。”喊完,他便后悔了,咬着嘴唇等待宁知真向他泼来的冷漠。
不料,宁知真笑了声,应道:“刚从议事房出来,就遇见你了。济之,近来可好?”
袁敬安受宠若惊,结巴地答道:“挺······挺好的——”
“你夜里少睡眠,多是白天忧虑过多导致的,记住别让自己那么累,保重身体。”宁知真抬手拍了拍袁敬安的肩膀,就像一位关爱后辈的长者。
袁敬安心里淌过一股暖流,愣愣地说道:“学生······谨记老师之言。”
宁知真双手握在身前,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长舒了一口气,对袁敬安说道:“济之,我很看好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袁敬安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番,恳切地答道:“定不负老师所望。”
说罢,二人朝着各自的反方向走远。
袁敬安今天的心情无比爽朗,刚被最敬爱的老师关心了一番,心里又是喜悦又是激奋。
突然,一名宫人在宫道上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跳湖了!皇后娘娘跳湖了!”
袁敬安连忙拦下宫人,问道:“皇后娘娘在哪儿跳湖的?”
宫人见袁敬安凶神恶煞,手劲儿还大,一时间被唬住了,抬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听荷台的方向,说道:“听荷台。”
袁敬安松开了手,宫人又屁滚尿流的边跑边喊:“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跳湖了!皇后娘娘跳湖了!”
袁敬安顺着宫人所指,看向远处,重重宫墙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他的目光拘泥于一方小路之中。
袁敬安又转头看了看宁知真刚刚来的方向,皱着眉头思索片刻。
很快,他调转方向,疾步朝听荷台赶去。
一种奇怪的预感告诉袁敬安,事情已经超出袁敬安的想象很多很多了,再慢一步,就会与真相隔岸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