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收了笑意,直视着乌逢花的双眼。
“逢花。”
“嗯?”乌逢花微微仰起头,对上郑羽成的目光。
“师兄说别想太多,”郑羽成目光认真,“是真的希望你别想太多,不要思虑过重。”
“你才十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师兄会查明那些往来是非的。”
在外人眼中沉默寡情的孤鸿刀,此时却对着乌逢花轻声细语,好像哄孩子一般。
“我记得你自小时候起,于武学一道上便天资过人,城主……师父怕你自满,嘴上不说,私下里却夸过你很多次。”
“楚连祁身旁高手如云,不必急于一时,”郑羽成道,“拳怕少壮,终有一日……”
他停顿了一下,随即接着道:“……你会亲手砍下仇人的头颅,以血告慰心中不平。”
乌逢花依旧沉默。
晚风如诉,轻轻敲打着窗棂。
郑羽成没有着急,耐心的等待着。终于,乌逢花开口。
她低下头,眼眸低垂,竟显得颇有几分冷漠,道:“你还把我当几年前那个小孩子哄么,师兄。
郑羽成心里一跳。
“这两天,”乌逢花声音几不可闻,“我明里暗里试探你,怕你和那摄政王一条心——是,父亲信你,那天你跟着他,我看到了——我也信你,我和父亲闹别扭,刻意远离坞城和朝廷那些事宜,你大可以哄我骗我,却在我醒来时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一切,为我抽丝剥茧地分析事理。”
“可我还是怕,师兄。”乌逢花重新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郑羽成。
郑羽成没有在她眼里看到一滴泪。
“雪坞没了,我的家没了,而现在我手中甚至没有半寸兵刃,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的伤魂散——
“也许我永远也恢复不了了——就算撞大运恢复了,刺杀楚连祁?多可笑啊,多少人恨他恨得巴不得嗜其血啖其肉吧,可他就是高高兴兴地活到现在了,听说去年还收了个北境的美人。
“我又算什么呢?师兄,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有两难的机会了。”
周平不知何时起就开始眼观鼻鼻观心,自觉郑羽成也算半个乌家人,别人的家事不宜多听,此时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不会的,师姐,”周平道,“我会治好你的,不管是伤魂散、还是别的什么。乾门、吟风谷、紫云间……哪怕穷极我这一生,总会有办法的。”
青年认真说道:“我保证。”
周平往日里并不起眼。
他年纪其实比乌逢花大,只是雪坞按入门早晚论序,他来得晚,便叫乌逢花作师姐。
之前乌逢花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雪坞药堂里来了个面生的少年人,在一众白胡子中显得格外显眼。
“你是哪位师兄,怎么如此面生?”她好奇地问。
他按住乌逢花不安分的手,好脾气地答道:“师姐,我刚入门。”
“你把脉用左手,关我右手什么事?”乌逢花晃晃手腕,周平咳了一声,迅速放开了。
谁知乌逢花刚被松开,身子便迅速向上探去。周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仰去,眼看就要失去平衡连人带椅一起摔倒,乌逢花另一只手精准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
“你躲什么?”少女摊开手心,里面是一枚小小的柳叶。
周平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谢。
“好啦好啦,”乌逢花小声催促道,“快诊脉吧,一会儿还要练功呢。”
周平嗯了一声,定下心重新诊脉,耳后却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
现在想来,那轻松的往日时光竟恍若隔世。
“我保证。”
他声音清润,并不是掷地有声的宣誓,却带着一诺千金的信义。
乌逢花终于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