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糯愣怔了片刻,接着目光又落回手中的书页上。
“我当你要说什么,这算什么大事,”她伸手又翻过,“年年都有,不甚稀奇。”
阿四倒没元糯这么淡定。她见自家小姐真的不在意,反而神神秘秘地将脑袋凑到元糯边上,压低了声音。
“小姐,您知道这回十冠图上的首席是谁吗?”
琉璃窗外斜斜地劈着一根梅花枝,枝头末梢最后的一片残瓣带着冬日的金,此刻恰巧被春风拂过,打着旋儿落下。
想到前些日子难得出门却在花园里听到的话,元糯原先还略带暖意的嘴角仿佛被这阵窗外的春风抚平了。
阿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咱们老爷啊!咳咳。“说罢她立刻愧疚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老爷什么的总给人一种好老的感觉,一点都不像是十冠图上的榜首。”
阿四原先便是个活泼的性子,一整个冬日都随着自家小姐闷在屋里,这回她好不容易逮着件全京城都轰动的“大事“,说到趣处,嘴是一刻也不肯停歇。
“早该如此!咱们老爷生的这么好看,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些年更是官途顺畅,以奴婢看呀,全京城就没一个比得上老爷的。”她回过身,仿佛比自己得了十个月的月钱还要开心,眉开眼笑地揭开屋中的纯铜藤花火炉,把熨斗里的炭灰倒回去,再盖上盖子。
有些炭已经烧成了白灰,想要随着其他的碳落下,又被火舌带来的暖流舔起,一时间在火炉内上下浮动,像一缕白烟被困在其中。
贵妃椅上的少女垂落着眼神,仿佛一心扑在手中的书册上,只有被素手捏住的书页有些不自然的弯曲。
“小姐,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惊喜呀?”阿四抬头才看见元糯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心里的兴奋也随之消减了几分。
“哎,也是。“兴奋劲过了,她又开始垂头丧气了,“这个王守云也不算特别有眼光,不说之前,十冠图出了快四份了才轮到咱们老爷。小姐虽然没进榜,十钗图的榜首比起小姐来说更是不值一提……”
说着说着阿四的声音低落下去,不一会儿房间内只剩下炭火噼剥的声响。
这会儿哪怕是阿四再蠢也能感受到了。她紧张地挪动步子,低着头,闷闷地看着地面。
“小姐莫要不高兴,都是阿四的错。”她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般而言过了年开春这段日子是文武百官一年里最悠闲的时候,刚刚升为礼部侍郎的元溪却不知为何忙碌了起来。
“老爷这段时间忙,好几次回府都是夜间,小姐睡熟了没瞧见,但是奴婢是知道的。”
阿四说的倒是实话。这一个月多来元溪总是夜不归宿,偶尔有一日回来也是深更半夜,瞧过熟睡的元糯后简单洗漱一下便又出门了。
元糯这段时日最是想念自己的哥哥,可偏生总是瞧不见他。阖府上下只有两位正经主子,元溪一走仿佛带走了所有的人气。知道他忙,但是总是不能见面,又因着身体困在府里。
元糯一天天的盼着他回来,想告诉他,她担心他太累,她想他。
她想起从前住萍乡的时候,他们共住一屋,她无忧无虑,每日抬头便能看见屏风后他的剪影。
她又想起几年前,他考上秀才回到乡萍县的小院里,他误导她说有心上人,哄她低头却又吻她。
她想起前往青州的路上,她晕车难受,他低头又亲她。
她还想起自己在酒店谎称与他是夫妻。
这几年的片段犹如走马灯一般,里头撑着的烛光闪烁又迷离,努力照亮着灯架上一面面的人物画。元糯思维越来越发散,慢慢甚至开始觉得真的有这么一盏灯在烛光暖流的带动下缓慢旋转着,而画上的两个人是她和元溪……
心里突然又酸又涩,还混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元糯执书的手不禁一颤。
春季总是让人忧愁多思,元糯不经意抿着唇,两弯眉似胧月似远山,轻罩着云雾,让人一眼瞧不分明,又忍不住仔细看去。
阿四那头还在歉疚,不停地找补:“小姐,老爷刚刚升迁,手上肯定有许多事务积着。奴婢听说上任官为了不让下任官好过,总是喜欢堆留些成年烂账下来恶心别人,想必老爷也是这种情况。”她见元糯颤了颤手,还以为元糯冷了,连忙给她拢了拢贵妃椅上的被子,又拿火钳子戳了戳火炉里的红碳。
元糯低头应了一声。
阿四自认为说错了话,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元糯身上。此刻见元糯的模样,哪怕这几年已瞧见过无数遍,还是忍不住呆了呆。
想到自己从其他同为婢女的小姐妹手里看到的临摹十钗图,阿四在骄傲的同时,内心居然生出一股子不安来。
小姐……是不是……
生的过美了些?
回过神来的阿四甩了甩脑袋,“小姐别看书了,今日午膳想用些什么?冬日里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