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下就偏过头去,左边的脸颊迅速鼓起,舌头也变得麻麻的,轻轻一舔全是粘腻的铁锈味。
打了他一巴掌的妇人颤抖着收回手,眼里的泪一下就淌了出来。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安云是聪慧可也太过傲气,家里现在的一个情况全靠一层窗户纸隔着,他要是再说下去以后该如何在家中立足?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平时她万般宠爱不舍得他吃苦,可现在他言语之间辱骂的可是他爹,日后处处都得仰仗的爹。
妇人颤抖着牙关扶起歪倒的儿子,压着他的脖子就要给男子磕头。
“快,给你爹道歉……”
脸色涨红的少年额头青筋毕露,哪怕妇人的力气于他而言并不大,但他此刻也觉得脊梁上宛若千斤般几欲折断。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仿佛嚼碎了舌头再一点点混着字节吐出来。
“我错了……我错——”
“够了!”男子猛地站起了身,看向少年的眼神满是失望。他想要说些什么,可看见少年怨恨的眼神却全都堵在心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眼不去看他。
“你这几日都别出门了,呆在自个儿房里静思吧。”
说罢男子一撩衣袍,大步往前跨过了门槛离开了。
屋内侍奉的奴才和婢子全都低下了头去,恨不得在这个尴尬的时间里消失才好。一直跟在妇人身边的大婢女忍不住咬了下嘴唇。
自从那个狐狸精过门以后夫人房里就没一天太平日子,都怪那个狐狸精!教出来的儿子也有样学样天天挤兑少爷,她怎么不带着她的儿子一起死在外面的宅子里?!
安云被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他的娘,也便是知州夫人哭哭啼啼地拿着药膏就要给他抹。
“云儿来,抹了这个就不痛了——”
妇人的手刚伸上前就被少年一把挥开,连带着她手里的瓷盒药膏也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云儿……”安夫人一脸悲苦,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不敢再有动作。
“你要怨就怨娘吧,都是娘没用连累了你。但你不能顶撞你爹,本来他就对你颇有意见,你们父子再这样闹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是我要顶撞他!”安云突然抬起头,眼中怒火燎然,“是他不要我这个儿子,是他不要我这个儿子!”
说罢他站了起来,径直往门口冲去。屋内的小厮都吓了一跳,安夫人连忙拦住他:“云儿,你这又是做什么!”
被拦住的安云一会哭一会笑的,好似疯癫了一般。云夫人知道儿子憋屈,心里也恨死了自己丈夫,可眼下也只能开口规劝。
“我的儿,你爹让你静思几过,外边自然是守了人。你这会儿出去不是存心和你爹过不去吗?”
云夫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儿子好。
“你才刚刚过了院试,以后走上仕途,处处都是需要仰仗你父亲的地方。你外祖家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你舅舅自身难保。你就先忍一忍,忍一忍罢!”
道理他都懂,可是心里那口子恶气怎么也消不下去。
安云闭上眼,忍了许久开口赶人。
“都出去……”
“云儿——”
“都出去!”少年突然转身一把抓向自己书案上的砚台,哐当一下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云夫人见状哪敢再劝,直得带着一众下人一起退出了屋子,仔细地遮掩好屋门。
屋内持续不断地传来瓷器粉碎的叮哐声响。
大婢女接收到了夫人的眼神,从自己袖口的内袋里掏出一把碎银两,一颗一颗地分给站在门口的家奴。
“少爷心情不好,需要你们小心伺候。这些银子是夫人赏赐的,算是补贴你们的劳苦费。”
奴才们一个个恭敬地摊开手捧住碎银,点头哈腰地向安夫人表忠心。
“夫人,您也回去休息吧。总站在这里还让人以为少爷出了什么事,说不准又有小蹄子在老爷耳边说三道四了。”
安夫人尽力舒展开自己紧缩的眉头,对扶着自己手臂的贴身婢女点了点头。云儿这次院试考了第三,明明是不错的成绩老爷却非要生气。
那第一他打探过了,背后有个靠山,第二的确是意料之外。但考试名次哪能算的那么精准,安儿能入前五在她眼中就是很不错了。
安夫人将目光微微下撇,露出深思的模样。
难不成老爷真有了别的心思?
大婢女又忍不住咬起了下嘴唇,她扶着夫人的那只手被她的长指甲抓的生疼。刚想抬头,就听见自家夫人慢悠悠却又低沉到可怕的呢喃。
“那个安风……”
大婢女禁不住一抖。都说为母则强,这回性子软弱的夫人,真被逼得起了杀气了。
安夫人的想法与章老爷子的不谋而合,但她是在为儿子脱罪,而章老爷子却是拿它来调侃自己孙子